七七对二姐说:“二姐,中秋、国庆双节快乐!我这次就不去您家里了,提前给您拜个节。愿您阖家团圆,日子像月饼一样甜,像满月一样圆。咱们改天再聚,您多保重!”
二姐连忙笑着回她:“哎呀小妹,你太客气啦!咱们姐妹之间哪用得着这么客套。你人不到心意到了,二姐就已经很开心了。家里一切都好,你别惦记,等哪天方便咱们再聚,也是一样的。你也多保重,节日快乐呀!”
二姐这几年一直住在儿子家帮忙带孩子,小孙女刚上幼儿园,小孙子还在吃奶,她每天像陀螺一样转:清早五点起床给上学的外孙女扎小辫、煮鸡蛋,再赶回去给孙子热奶瓶、洗围嘴,中间还抽空把菜市场的最新价格背得滚熟。
外甥小新是她最大的骄傲,博士毕业后直接扎进无人驾驶团队,天天把“激光雷达”“深度学习”挂嘴边。二姐听不懂,却爱听,逢人就掏出手机炫耀:“看,这是我儿子做的车,不用人开,自己认得红绿灯!”其实那只是一张测试车照片,车头贴着“安全员随时接管”,她却像看孙子一样满脸宠溺。
有时候小新加班到凌晨,二姐把晚饭热了三遍,最后干脆把菜装好,打车去公司门口等。儿子拎着电脑出来,她一边递饭一边心疼:“别熬太晚,妈怕你眼睛瞎。”小新笑着哄她:“等这套系统量产了,第一个给您装一辆,让您坐在后排打麻将。”二姐嘴上骂“浪费”,心里却像中秋的月亮,圆得发亮。
二姐年轻时家里穷得叮当响,爹在矿上砸伤了腰,娘常年咳血,她作为老大,十五岁就辍学进了缝纫社。冬天五点摸黑起床,先给一家人做好玉米糊、热好红薯,再把弟妹的课本塞进塑料袋里——怕他们走夜路被雪打湿。缝纫社是计件活儿,一条裤子五分钱,她为了多挣两毛,常常把脚蹬得飞快,机器“哒哒哒”像机关枪,碎布头飞溅,针尖戳破指腹,血珠滚到布面上,她只用唾沫一抹继续踩——染了血的裤子交上去,质检员骂她“败料”,扣掉整条工钱,她躲进厕所哭三分钟,回来再补十条。
晚上回家,先背娘去卫生院打点滴,再赶回给爹翻身子擦褥疮。弟妹趴在炕沿写作业,她借着十五瓦灯泡的光,把厂里带回来的碎布拼成鞋垫,一针一线纳得密实,好赶大集时卖两块五一双。腊月二十四,老板发了一桶花生油当年终奖,她一路抱回家,舍不得开封,除夕夜给爹热了一小盅,剩下的藏在床底,准备正月十五给弟妹炸麻花。
后来政策放开,她辞了缝纫社,用十年攒下的三百八十块买了台二手锁边机,在村口搭个油毡棚子,专给人改裤脚、换拉链。白天做活,夜里还去火车站帮人看自行车,一毛钱一辆。有一年冬天,雪厚得埋过膝盖,她推着锁边机去邻村赶活,连人带机器摔进沟坎,左腿磕出半尺长的口子,她撕下自己的头巾扎住,继续把机器扛到雇主家——那条头巾浸透血,冻成红冰碴,她舍不得扔,回家煮了煮,又给弟妹扎辫子用。
就这样一分一毛,她愣是供出了家里第一个大学生。小弟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她正发高烧,蹲在门槛上,手里还攥着刚收的五块改裤脚钱。她一边哭一边笑,对娘说:“咱家总算熬出头了。”没人比她更懂“发家”俩字怎么写——那是三千多个夜晚不灭的油灯,是血、汗、冻伤和针眼叠出来的。如今她给儿子在城里买了电梯房,可还是习惯在阳台晒一大串干豆角,她说:“看着这些,就想起当年那桶舍不得吃的花生油,心里踏实。”
二姐六十岁那年,把北京孙子孙女送进小学,拍拍膝盖上的灰,又一个人奔了新疆。火车晃了四十八小时,她抱着一只帆布包,里头装着晒干的豆角、腌好的糖蒜,还有孙子的百日照——她说,西北的菜太淡,孩子们的照片太薄,得带去给她“加加味儿”。
这一去,就是整整七年。
大儿子九年前响应“一带一路”跑到库尔勒,先包了一片梨园,后来干脆开起钢管厂,专给戈壁上的风电站供桩材。厂子刚建时,账面上只剩三万块,工人工资发不出,儿子半夜在工地工棚里抹眼泪。二姐听完电话,第二天把北京医保卡里的两万五全提空,换成现金塞进鞋垫,坐了三十小时绿皮车,一脚踩进戈壁滩。她下车第一句话:“哭啥?你妈还没死呢,天塌了给你顶着。”
她成了厂里“不挂牌的书记”:
——食堂缺人,她五点起来和面,用一口豫东口音教维吾尔族丫头揉馒头,一个月把工人的剩饭率降到零;
——资金周转不开,她拎着自家腌的糖蒜去陪银行科长吃饺子,一瓶“伊力特”下去,贷款批了八十万;
——工地工人中暑,她熬绿豆汤加藿香正气水,用洗菜的铝盆端到四十度的太阳底下,一勺一勺喂,三个月下来,中暑记录从每天七人降到零。
钢管厂终于活过来,订单排到第二年。儿子给她在库尔勒市区买了电梯楼,她住两天又搬回厂边板房:“高楼上不去菜地,我憋得慌。”她在厂墙外开三亩荒地,引的是天山雪水,种豆角、茄子、花生,还试种成功“河南线椒”。工人们下班排队买她的辣椒面,五块钱一大碗,她全存进“工人互助箱”,谁家有急事谁写个条子就能拿,年底一算,竟散了四万多,却一分不少回流——大家都认她那张“老娘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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