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9年10月下旬,商队从阿克苏启程前往库车,这段约250公里的行程需穿越戈壁、绿洲与河谷,历时7至10日。
李掌柜商在阿克苏“永宁街”购入御寒的俄制厚毛毡,补充了苜蓿草料,并用和田玉贿赂了清军粮台官换取了十袋黍米。两名脚夫因沙暴中丢失货物被辞退,替换为自称精通戈壁寻水的柯尔克孜猎人阿迪力。另有一名自称“甘肃皮货商”的汉人加入。
首日沿阿克苏河向北,深秋的南疆寒意渐浓,两岸农田中维吾尔农夫正用坎土曼收割最后的玉米,孩童拾穗换取商队的俄国糖果。夜宿温宿县,驿丞以“防火禁灯”为由勒索半袋葡萄干。次日进入却勒塔格山南麓,狭窄山道上突遇滚石。柯尔克孜向导阿迪力以套索稳住受惊骆驼,王月生看到那个新加入的甘肃皮货商拿出块怀表对着山体看时间,不觉皱了皱眉头。
近拜城时遇清军哨卡,把总持锈迹斑斑的劈山炮要求将查验到的玉石充公。李掌柜塞了好处后仍然不肯放行,死活要截留两箱俄产印花布。王月生此次却是不愿将那个令牌拿出来了,他本能地感觉到商队里面来历不明的人太多了。从阿克苏至拜城的约100公里路程用了3日。
第17天,商队离开拜城前往约80公里外的克孜尔。
当商队踩着夕阳的余晖抵达克孜尔千佛洞时,这座丝路北道的佛教圣地正被暮色染成一片苍凉的金红。木扎提河的波光碎成千万片铜箔,映着洞窟群蜂窝般的剪影,仿佛整片山崖在燃烧后凝固成永恒的残烬。赤红色的砂岩山体在落日下愈发炽烈,岩壁上的洞窟如同被巨神之斧劈开的眼睛,空洞地凝视着河谷。晚风穿过窟窿,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佛陀灭度后未散的叹息。木扎提河畔的胡杨林褪去金黄,化作铁锈般的暗赭。野骆驼群在浅滩饮水,惊起一群寒鸦,翅膀拍打声与洞窟檐角的风铃残片叮咚相和。
最后一缕阳光斜射进第38窟(后世被探险的德国人称为“音乐窟”),照亮壁画上持箜篌的飞天——她的青金石颜料早已剥落,但石膏底层的轮廓仍如幽灵般悬浮在黑暗中。第8窟的《降魔变》壁画上,魔王的利爪在夕阳斜射下投出狰狞的阴影,仿佛随时要撕裂佛陀的袈裟。而佛陀低垂的眼睑正对西方。山下柯尔克孜牧人驱赶羊群归圈,皮鞭声炸响在河谷。头羊颈间的铜铃与千佛洞残存的青铜佛铃共振,牧童的呼哨惊飞了在壁画裂隙中筑巢的沙鸡。
独居的老喇嘛桑吉正用驼毛刷清扫第17窟的积沙,褪色的僧袍与壁画上的供养人融为一体。他每日申时敲响铜磬,声波震落梁上的蝙蝠,此刻磬声却混入商队驼铃,惊起崖顶的游隼。窟前空地上,龟兹商贩艾合买提借着暮色向商队展示一卷“唐代《法华经》”。王月生出于好奇,用1盒俄制火柴换了一片残片。自从他发现这种火柴几乎成为丝绸之路上的一般等价物后,就在后世定制了许多,放在系统空间内随时取用。
商队在此扎营休息。王月生趁机魂穿后世,一查发现自己的残片是用羊奶与烟灰伪造的赝品,颇为生气。但是想到自己的代价不过是区区一盒火柴,倒也觉得彼此彼此。但是很快搜索到了信息,发现这里七个月后就会被德国探险队勒柯克劫掠,几年后又会被日本探险队糟蹋,感觉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河谷对岸的台地传来狼嚎,商队急忙点燃掺了硫磺的驼粪堆。跳跃的火光中,第27窟的《萨埵太子舍身饲虎图》忽明忽暗,壁画上的虎群与现实的狼眼在暮色中重叠。随后,一队瘸腿的清军骑兵举着火把沿河巡逻,声称搜查“私运佛首的奸商”,实则用枪托敲诈商队两包俄国白糖。火把的光掠过第205窟,照亮供养人画像上的回鹘文题记——这些文字将在1906年被日本探险队切割盗走。
待巡逻队走后,除了守夜人,营地很快陷入沉寂,大家都被整天的赶路耗尽了精力。王月生偷偷潜入千佛洞,发现自己并非唯一对这个地方感兴趣的人。那位自称甘肃皮货商的汉子居然在后世编号第14窟内,用当时最先进的摄影技术镁光灯偷拍《弥勒经变图》。镁粉燃烧的瞬间,壁画上青绿色的山林神祗如魑魅显形,惊得洞外骆驼嘶鸣。王月生暗笑一声,取出一把泰瑟枪冲着他的后背扣动了扳机。随着一阵滋滋声,那个汉子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王月生从他怀中搜出了那块怀表。
王月生回到帐篷中,把玩着那块怀表,却发了愁。他原想着是将这个行迹已经暴露的外国间谍惊走,然后用系统的力量剥离那些壁画,把一切责任都归在这个间谍身上。不过想到后世历史上的勒柯克破坏性手段割走的壁画至少有500平米,这么大规模的壁画消失必然会在当地造成轰动性事件。佛教在新疆早已衰落,当地穆斯林(维吾尔族)对佛教遗迹缺乏认同,视壁画为“异教遗物”。虽有守窟喇嘛桑吉这些年尽力维持,但如果出现什么无法解释的灵异现象,恐怕这些洞窟里的文物还没被外国人盗走,就已被当做惹事的异端被当地人毁灭。至于将这个遗迹隐藏起来,那根本不可能。在绵延3公里的山上,散布着200多个石窟,内存壁画有上万平方米,还有不少彩绘塑像。这些石窟始凿于公元3世纪,衰落于公元9世纪,比自己后面要动手的敦煌莫高窟还要早300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