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能够让他们家的好饭能够多吃几碗,多吃几年。
“也是因为这一套给所有人的保障。
所以哪怕后来扩土开疆,不知道吞了多少国土部落,不知道早把自家的文化演变了多少回。
各家的文字,语言,习俗,不要说有一丝一毫相似的地方了。
哪怕在一些诸侯们看来,对方的言语、行为,以及服饰、习俗,都特么的应该称得上是外星人了。
但诸侯会盟之时,看到对方身上的玄纁礼服、手中的桓圭信圭,就知道‘哦,这是按规矩来的自己人’。
吵架的时候,还能引两句《诗》或者《周颂》来骂人,对方还特么的听得懂!”
“尔不恭,视周为无天。”
(密人不恭,敢距大邦。——《诗经·大雅·皇矣》)
“汝敢违礼,何谈诸侯。”
(人而无礼,胡不遄死?——《诗经·鄘(yōng)风·相鼠》)
看着对骂仿佛对歌的虚影,方圆脸上的哭笑交织。
变成了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混杂着荒谬、震撼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情。
“服章之美谓之华,礼仪之大谓之夏。”
东皇太一的声音带着古老的韵律。
“即使他们有了再多的野心,有了再多的不同。
但只要想在姬周混饭吃,那他们就必须认礼、尊礼。”
这话说的像是小混混在画地盘,但方圆却无比认同。
真正的华夏不是什么文化,不是那两件衣服,不是唱的那两首乐曲,而是这一套规矩。
这一套哪怕你有再多的野心,再多的想法,也不得不承认、不得不遵守的规矩。
至于其他的什么音律、服饰,以及这些的最终产物文化,不过是这一套规矩的衍生品罢了。
毕竟华夏的正统是什么?
楚人的巫鬼、雩舞?
齐人的鱼盐、侈谈?
赵人的胡服骑射?
秦人的蒹葭、无衣、车邻?
扯什么犊子呢?
在那个千音千色,万声万法的时代。
你特么七国内部都能分出百八十种腔调,更何况想要代表整个姬周,乃至代表华夏。
真要是从这些里面选一样东西代表华夏,那特么得把狗脑子跟人脑子都打出来。
而且除了上面谈到的几个国家,还有几个国度,以及对应的文化特色还没谈。
这还只是已经卷到最后的七雄,在更往前,在春秋三百载的烽火里。
光是宋卫陈蔡之间就隔着比山更高的方言墙。
宋人骂竖子时卫人听成夸赞,陈国祭祀的鼓点被蔡人当作战前擂鼓。
可当郑伯捧着束帛雉羽来调停,所有国君都能用《棠棣》的调子唱和:「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
哪怕早上才互相偷过对方的麦子。
就连被骂作「南蛮鴃“鴃”(jué)舌」的楚王,也要在黄池之会上抢着给周天子献苞茅。
一边跳着雩舞招鬼神,一边用雅言背诵《周南·汉广》。
最讽刺是秦晋之好的年代,河西的秦军和河东的晋军白天厮杀,晚上却用同样的仪轨祭祀同一个山河之神。
秦人烧璋玉,晋人埋圭璧,祷告词都摘自《周颂·时迈》。
东皇太一拂过虚空,星尘聚成九鼎八簋的幻影。
“周公旦以礼为疆,把规矩做成酒曲,让诸侯,让天下人酿造出属于自己的酒。”
“然后用九鼎八簋(guǐ)当酒器,不管你酿的是秦地的烈酒、楚地的甜酒,还是齐地的浊酒,都能往这里面放。”
方圆望着鼎身上崩裂的饕餮纹轻声道。
周礼就好像种子一样,吸收着各种各样的养分长出了不同的参天大树。
这些参天大树汇合在一起,成了一片茂盛的森林。
而这也才是真真正正的礼法大于天。
特么的,搞了半天。
所谓的仁德是这个仁,德是这个德。
跟特么个人修养,道德品质这些虚的,完全没有半点相干。
相反,这玩意儿扎实的不能再扎实,扎实到渗入所有人的骨子里。
只不过,这要是出了问题,那也是救都救不了的大问题。
毕竟根本的种子被破坏,这一片森林的树木长得再好、再美,还能够活几年呢?
就像扁鹊救治蔡桓公一样,病灶在骨髓之中,只能够听天由命,非人力所能扭转。
从此以后,所有人又只能回到原来那个杀人全家,除我之外皆是奴隶的疯狂内卷时代。
在这个时代,不会给你试错的机会。
不会教你怎么成功,不会教你怎么接受自己的失败,不会教你如何东山再起。
不会让你走投无路之下,还能找得到一片瓦遮雨。
方圆忽然明白为什么孔子总梦周公,那不是在怀旧。
那是在悼念,就好像那一句“1997过去了,我很怀念它”一样。
只是孔老二不是在怀念别的,他是在怀念那个永远逝去的时代和越来越糟糕的现实。
毕竟他死了三年以后,春秋就差不多正式结束,进入战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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