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星期后。
斋戒所内,阳光精神病院观察室。
冰冷的荧光灯将观察室映照得一片惨白,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深层禁闭空间的压抑气息。
单向玻璃隔开了两个世界。
卜离静静地站在玻璃前,他披着一身黑色斗篷,胸前象征002特殊小队队长的徽记闪烁着冷硬的光泽。
他的眼眸深处,是化不开的空洞与麻木,仿佛所有的情感都已在那片秦岭雪域中被彻底冻结、碾碎。
玻璃的另一侧,是特制的隔离室。
房间中央,吴通玄被迫穿着一件厚重的白色束缚衣,被牢牢固定在冰冷的金属椅上。
那件束缚衣如同一个耻辱的茧,将他昔日雷震小队队员的骄傲与力量死死禁锢。
他剧烈地挣扎着,金属椅脚与光滑的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混杂着因极度愤怒而涌出的生理性泪水,浸湿了额前凌乱的碎发。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撕裂般的痛苦和滔天的恨意,透过特制的传声孔,清晰地撞击在观察室的墙壁上,也撞击在卜离看似无波的心湖。
“卜离!你他妈的混蛋!放我出去,听到没有?放老子出去!”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把老子关在这里?当老子是疯子?!”
“你这个懦夫、胆小鬼!用那种……那种邪门歪道的手段‘带’他们回来?!你玷污了他们!玷污了雷震的番号!你让我怎么面对他们?啊?!”
“卜离,你回答我,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把兄弟们当什么了?!你的提线木偶吗?!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放开我!有种解开这破衣服,我们打一场,让我死个痛快。别让我像个懦夫一样活着。卜离——!!!”
每一句咒骂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向玻璃另一侧的卜离。
然而卜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仿佛那些穿透灵魂的控诉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只有他插在裤袋里的、紧握成拳的手,微微颤抖着,泄露了一丝被强行镇压的惊涛骇浪。
李阳光穿着干净的白大褂,站在卜离身边。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和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和探究。
他静静地看着隔离室里歇斯底里的吴通玄,又看了看身边如同一块寒冰的卜离。
良久,他才轻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观察室里回荡着。
“卜队长,就这样把他困在这儿……”
李阳光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日复一日,听着自己的战友在门外……以那种方式‘存在’,自己却被当做精神病人锁起来。这对他而言,是不是有些过于残忍了?”
卜离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吴通玄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客观事实:
“残忍?或许吧。但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让他能活着的最好的方法。”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终于与李阳光接触了一瞬,那眼神深处,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偏执,
卜离继续说道:
“外面是什么?是古神教会,是未知的风险。他现在出去,只有死路一条。他活着,雷震就还没‘死绝’。他活着,就还有希望。”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渺茫。
“恨我也好,怨我也罢。”
卜离的视线重新投向隔离室,看着吴通玄徒劳地挣扎,看着束缚衣勒进他的皮肉,
“只要他活着,能喘着气,能像现在这样骂我……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李阳光沉默了片刻。
他能理解卜离的逻辑,但这逻辑是建立在如此残酷的基石之上。
他叹了口气,换了个角度问道:
“你就打算让他一直这样骂下去?这对他本身的精神状态也是巨大的折磨。”
“骂累了,自然就消停了。”
“愤怒是支撑他现在还能保持清醒的唯一燃料。发泄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后彻底崩溃要好。”
“这里的墙壁和玻璃都做过特殊处理,隔音和防护等级足够高,他伤不了自己,也影响不到别人。”
“李医生,你是专家,后续如何疏导,如何让他接受现实,如何让他活下去,就拜托你了。”
卜离的语气里带着一种郑重的托付,甚至有一丝恳求。
他不再是那个在叶梵面前汇报任务的冰冷机器,而是像一个即将远行、将最重要的牵挂交付他人的兄长。
李阳光点点头说道:
“职责所在,卜队长请放心。阳光精神病院会提供最好的医疗和看护。我们会尽力确保他的安全和基本需求。”
“谢谢。”
卜离的声音低沉了些许,似乎卸下了一点重担。
“你现在就要走?”
李阳光看着卜离,他注意到卜离身上有种整装待发的肃杀之气。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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