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瘫倒在青石板上时,九凤东珠钗还在地面滚了两圈,钗尾的流苏扫过青苔,留下几道湿润的痕迹。寿安公主"呀"地叫了声,裙摆扬起的风带起柳絮,扑在珠钗的东珠上——那九颗圆润的珠子在日光下流转着淡水色的光晕,凤凰造型的钗头用赤金累丝而成,尾羽处嵌着细碎的红宝石,此刻正随着珠钗的滚动折射出明明灭灭的光。
"皇父你看!"公主扑过去捡起珠钗,小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凤凰的羽翼,"就是这支!昨儿在御花园,淑妃娘娘还说这凤凰的眼睛像天上的星火呢!"她把珠钗举到皇帝面前,发间的玉簪子彻底歪到了一边,露出光洁的额角上渗出的细汗。
皇帝的胡须气得翘成了八字,玄色常服的袖口被他攥得发皱,龙纹靴底碾着青砖缝里的青苔,发出"咯吱"的声响。他抬脚就要往淑妃身上踹,靴尖带起的风刮得淑妃鬓边的碎发乱颤,却被苏锦璃伸出的手臂轻轻拦住。她石青色宫装的袖摆拂过皇帝的小腿,腕间墨玉手串碰撞出清冷的声响:"皇上息怒,"她的目光落在淑妃的小腹上,那里只微微隆起,隔着鹅黄宫装看不真切,"娘娘毕竟有孕在身。"
淑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双手猛地捂住肚子,额头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皇上!臣妾有孕啊!才刚一个月,太医说需得好生将养......"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在抬头时飞快地瞥了苏锦璃一眼,那眼神里藏着一丝劫后余生的侥幸。
皇帝的脚悬在半空,龙靴上的金线绣蟒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他重重哼了一声,收回腿时震得廊下的铜铃叮当作响:"滚!都给朕滚回延禧宫去!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宫门半步!"
淑妃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身,鹅黄宫装的裙摆沾了半片青苔,跑过月洞门时,头上的珊瑚珠钗险些被门框撞掉。寿安公主抱着珠钗追了两步,奶声奶气地喊:"淑妃娘娘!这钗子归我了!"
"给你给你!"淑妃头也不回,声音飘过来时带着明显的颤抖,"公主喜欢便好......"
苏锦璃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掌心无意识地覆上自己的小腹。腹中的胎儿像是感应到母亲的情绪,又轻轻踢了一脚,力道不大,却让她忍不住弯起嘴角。皇帝走过来,宽大的袖子扫过石桌上的药渍,眉头还拧着:"锦璃啊,你这法子真是妙——"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了些,"快说说,怎么就想到让宫女梳头的?"
"皇上忘了?"苏锦璃接过江砚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桌上的药渍,嘴角噙着笑意,"去年端午宫宴,淑妃娘娘不是抱怨过,说这九凤东珠钗太重,戴着累得脖颈发酸,总要让宫女替她拿着歇息?"
"对呀!"皇帝一拍大腿,震得腰间的玉带銙哗啦作响,"朕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他看着寿安公主把珠钗别在自己发间,小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忽然叹了口气,背着手望向飘飞的柳絮,"锦璃,你说朕这皇宫大院,怎么就净是些勾心斗角的事?昨儿个李阁老还上折子,说御史台弹劾后宫干政......"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嘛。"苏锦璃扶着皇帝在石凳上坐下,指尖触到冰凉的石面,"不过皇上放心,"她看向寿安公主,小姑娘正对着水池照镜子,摆弄着头上的珠钗,"有臣妾在,定不让公主受半点委屈。"
"苏姐姐最好了!"寿安公主听见了,蹬蹬蹬跑过来,裙摆扫过苏锦璃的膝盖,"比淑妃娘娘好多了!她昨天还骗我说,吃了她赏的桂花糕就能长高呢,结果根本没有!"
正说着,月洞门外传来"哐当"一声巨响,伴随着少年人咋咋呼呼的声音。苏锦璃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弟弟来了——苏小侯爷扛着一柄镶铜吞口的大刀闯进来,玄色劲装的下摆沾着校场的泥点,刀鞘上的红宝石在日光下跳着妖异的光。
"姐!"他把大刀往地上一戳,刀身震得廊下的瓦片直掉灰,"谁欺负我姐了?我砍他!"
寿安公主立刻指着月洞门方向:"是淑妃娘娘!不过被苏姐姐吓跑了!"
苏小侯爷瞪圆了眼睛,虎虎生风地把大刀抡了个圈,刀刃划破空气发出"呼"的声响:"下次再敢欺负我姐,我就去砍了她的宫门!让她知道本小侯爷的厉害!"
"胡说!"苏锦璃抬手就往他后脑勺拍去,却被江砚眼疾手快地拦住。她没好气地瞪着弟弟,"再敢乱说话,就罚你去抄二十遍《女诫》!"
苏小侯爷顿时蔫了,大刀差点从手里滑落:"姐......我是男的,抄《女诫》干嘛?那不是姑娘家读的吗?"
"让你学学怎么懂规矩!"苏锦璃叉着腰,腹中的胎儿似乎也被这阵仗惊动,轻轻动了动。江砚在一旁低笑出声,递过一杯温水时,指尖擦过她的手腕:"夫人消消气,弟弟也是一片好心。"
话音未落,慈宁宫的管事太监就掀着帘子进来了,手里捧着个鎏金托盘:"苏夫人,太后娘娘有请,说在暖阁备了您爱吃的糖蒸酥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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