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深处,时间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琥珀。祭坛地宫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杀已过去三日,硝烟与血腥的气息被厚重的山体隔绝在外,只留下一种渗入骨髓的阴寒和死寂。空气沉重得如同浸透了铅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千年古墓特有的腐朽尘土味道,冰冷地钻进肺腑。
青鸾紧跟在楚明凰身后半步,深青色的劲装包裹着她清瘦却挺拔的身形,脚步落在打磨光滑的黑色石砖上,轻得几乎听不见回响。她手中提着一盏特制的宫灯,灯罩是整块薄如蝉翼的暖玉雕琢而成,散发着稳定而柔和的光晕,勉强驱散着前方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却也在两侧巨大、沉默的帝王石像上投下摇曳不定、如同鬼魅的巨大阴影。那些石像,有的威严,有的狰狞,在跳跃的光线下,空洞的眼窝似乎都在无声地注视着闯入者。
楚明凰走在前方,玄色帝王常服上盘踞的金线龙纹在暖玉灯光的映照下,偶尔闪过一道冰冷的、令人心悸的流光。她的步伐平稳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仿佛这埋葬着列祖列宗的无尽黑暗,也仅仅是匍匐在她脚下的疆域。然而,青鸾的目光却像最精密的刻刀,细致地描摹着她紧绷的侧脸线条——下颌的弧度比平日更加冷硬,紧抿的薄唇失去了血色,唯有那双深邃的凤眸,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火焰。
她的右手,一直垂在身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青鸾的视线几次滑过那只手,最终,她悄然加快了半步,几乎与楚明凰并肩。冰冷的石壁触手可及,她伸出自己温热的手指,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抚,极其小心地、试探性地勾住了楚明凰紧绷的尾指。
楚明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那紧绷如弓弦的指节,在感受到青鸾指尖温软的瞬间,仿佛被投入熔炉的坚冰,悄然融化了一丝缝隙。她没有侧头,也没有言语,只是反手将青鸾的整个手掌都紧紧包裹进自己冰冷的手心。那力道很大,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近乎贪婪的占有欲,甚至让青鸾感到了轻微的骨节挤压感。青鸾没有抽离,反而将手指更深地嵌入对方的指缝,掌心紧贴,传递着自己脉搏的温度。在这片死寂的皇陵深处,唯有两人相连的手掌间,流淌着一丝微弱却滚烫的生机。
“陛下……”青鸾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在这空旷的甬道里只激起微弱的涟漪,“沈昭的情报……不会有错。血池……能暂时困住他。”
楚明凰的脚步没有停,只是包裹着青鸾的手又收紧了一分,指腹无意识地在她光滑的手背上反复摩挲着,仿佛要确认她的真实存在。良久,才从紧抿的唇间溢出一句,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暂时?呵……朕要的,是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天道想玉石俱焚?朕偏要它……亲眼看着它的爪牙,成为埋葬它自己的基石!”那话语中的戾气和疯狂,让甬道里的寒气似乎又重了几分。
甬道似乎永无尽头,只有单调的脚步声和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在黑暗中回响。终于,前方出现了一扇与周围浑然一体的巨大石门。石门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红色泽,仿佛凝固的血液。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无数道纵横交错、深深嵌入石体的暗金色符文,如同活物般在石质表面极其缓慢地流淌、明灭。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浓烈血腥味和奇异矿物腥气的味道,如同实质般从门缝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霸道地钻入鼻腔,令人喉头发紧,胃部翻腾。
青鸾屏住了呼吸。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楚明凰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更为凝练、更具压迫性,如同即将出鞘饮血的利刃。她提着宫灯的手也下意识地稳定下来,光芒凝聚,照亮石门中央一个同样刻满符文的凹槽。
楚明凰松开紧握着青鸾的手,没有丝毫犹豫,伸出右手食指。指尖逼出一滴浓稠得近乎发黑的帝王精血,精准地滴落在凹槽中心。
“嗡——!”
石门上的暗金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如同被点燃的熔岩河流!整个甬道都在这光芒中剧烈震动了一下!沉重的摩擦声响起,暗红石门缓缓向两侧滑开,速度不快,却带着碾碎一切的沉重感。
门后景象扑面而来!
首先攫住所有感官的,是那浓郁得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它不再是门缝泄露的丝丝缕缕,而是如同决堤的洪流,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和一种难以形容的腐败气息,狠狠撞在脸上!紧随其后的,是一股灼热、潮湿、仿佛置身于某种巨大生物内脏中的粘稠热浪!
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天然地下洞窟,穹顶高悬,隐没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洞窟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沸腾翻滚着的暗红色血池!池中的液体粘稠得如同融化的玛瑙,表面不断鼓起拳头大小的气泡,又“啵”地一声破裂,溅起暗红的粘稠液滴,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热气和更浓烈的腥甜。
血池并非普通血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感。无数闪烁着微弱银白色光芒的细小矿物颗粒如同活物般在粘稠的液体中沉浮、旋转,与池底散发出的幽蓝色能量光晕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诡而令人不适的流光溢彩。池壁四周,刻满了比石门上更为密集、更为复杂的暗金色符文,这些符文如同拥有生命般,不断地从沸腾的血池中汲取着某种能量,自身也闪烁着不稳定的光芒,形成一张巨大的、流动的、将整个血池牢牢封锁的光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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