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叮铃”余音,冰冷如九幽泉水滴穿岩层,像条缠绕魂魄的毒蛇,深烙崔夜骨髓。
他僵立浓雾弥漫的巷口,心脏狂跳几乎要破胸而出。
回望来路,鬼市微光早已被惨白浓雾吞噬,只剩无边混沌,仿佛刚才的摊位、人影、邪异铜钱,皆是雾中荒诞迷梦。
但指尖残留的“窥视”冰冷触感,还有老汉那句“纸轿过河”、“撒死人指甲”、“血河捞不回渣”的恐怖谶语,却像锈蚀凿子,一下下凿击他的神经。
雾寮镇的夜,本身便浸透非现实的粘稠与阴寒。
“叮……铃……”的错觉犹在耳畔,崔夜不敢停留一秒。
他猛地转身,几乎是跌撞着扑进更深的巷弄阴影,只想逃离这片白夜深渊。
手中那枚在鬼市看到、如同引魂幡般不详的暗色残破铜钱,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死死攥在手里。
金属锐边几乎嵌进掌心,冰冷刺痛带来一丝短暂的安全感,提醒他还身处“现实”。
巷道狭长弯曲如地狱肠道。
两侧歪斜木楼挤压空间,漆黑窗口似无牙巨口。脚下青石板挂满墨绿苔藓,湿滑不堪。
浓雾化不开,能见度不足三步,崔夜只能摸索墙壁凹凸与脚底苔藓厚薄辨向。
黑暗中,只有他粗重压抑的喘息,和鞋子踏在石板上如同丧钟的“吧嗒…吧嗒…”声。
寒意是活物触手,无声从四方围拢,钻进他单薄衣领袖口。
这冷与秋夜寒凉截然不同,带着大地深处渗出的怨毒湿寒,仿佛要冻结骨髓!他裹紧外套,牙齿打颤,每一次呼吸都像灌进一捧冰针。
就在这时!
左眼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嘶——!”
崔夜闷哼一声,猛地弓下腰,用手死死捂住左眼。
这次的痛楚比停尸房,比刚刚鬼市更加尖锐、更加深入!
仿佛有无数根被冰镇过的绣花针,正从眼球内部狠狠扎向大脑深处!剧痛瞬间剥夺了他的视觉平衡感,世界在仅存的右眼视野中剧烈旋转、扭曲!
就在这痛楚达到顶峰、眩晕感即将吞没意识的瞬间——
视野变了!
被捂住的左眼,透过指缝黑暗与剧痛,竟“看到”截然不同景象!
覆盖眼前巷道的浓郁白雾,在“异化”视界中被剥离稀释。其本质被残酷揭示:它们不再是水雾,而是无数丝丝缕缕、纠缠蠕动、如同黑色污泥混合微小寄生虫般的活体污秽气息!
这股“黑气”在巷道中弥漫盘踞聚合,比浓雾更粘稠,带着比梁少平身上盘根错节之物更纯粹的腐朽怨念!空气凝固如沥青!
同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铃铛余韵从巷道前方更深的、被浓雾和视界“黑气”遮蔽的未知黑暗处传来!与他手中铜钱共鸣?!与包裹里的“莫黎”铜铃共鸣?
前方!
有东西!有什么正沿着这死亡巷道,朝他而来!顺着怨气指引!被铜钱吸引?或被他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吸引?!
惊悚念头如毒藤滋长,崔夜强忍逼疯人的剧痛和视觉分裂眩晕,强行稳住身形。
顾不得脚下湿滑,他猛地向后疾退。身体重重撞在背后冰冷土墙上,撞得眼冒金星,后背钝痛,却也借力站稳。
他背靠残破墙面剧烈喘息,冷汗瞬间浸透内衣。
捂住的眼睛灼痛异常,流下的已非泪,而是粘稠温热血水,腥甜铁锈气混合左眼阴寒剧痛直冲脑门。
跑!必须立刻离开!
这念头压倒所有恐惧。
他仅凭右眼,不顾一切转向来路,准备冲回去。哪怕回那死气旅店,也比困在这恶物填充的绝巷强!
然而——
“嘶喇…咯吱…咯吱…咯吱……”
一阵诡异清晰、如同冰冷指骨搔刮的声音,穿透白雾与污秽气息,精确传入崔夜耳膜与感知!
这声音……没有步伐震动感,更像在光滑平面上,物体被坚硬支架顶着拖行的摩擦声!并带着竹木纸筋受压扭曲的细微“咯吱”响!
声音……来自他刚才想逃离的巷道更深处!
它正朝着他现在的位置匀速而来!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唯一出口似乎在声音来源反方向。可那逃生之路也仿佛被浓雾彻底封闭!
寒意化作无数钢针刺穿四肢百骸,崔夜惊恐瞪大仅存的右眼。左眼剧痛与“视界”因恐惧更扭曲混乱,却顽强捕捉着源头!
浓雾翻滚,如同垂落的白幡。
视界中粘稠污秽黑气,如同得到指令,开始向声源方向急剧聚沉降凝。
前方可视距离被强行撕开一道狭小通道,在通道尽头,那黑白交织的扭曲雾霾黑气中——
四个惨白刺目的点,如墨汁上的死鱼眼珠,突兀浮现!
近了!
“咯吱…咯吱…咯吱…”
那拖拽摩擦声越发清晰,节奏平稳如送葬步伐。
四个惨白的点……是四张无一丝血色、扁平如纸张的脸。
它们离地约五尺,在翻滚雾气和视界黑气中平稳移动。脸颊涂抹着两团浓艳如新喷血迹的圆形腮红,眼睛是浓墨画上的两个黑洞圆点,无神“望”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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