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商务车行驶得异常平稳，厚实的隔音玻璃将外界城市的喧嚣彻底隔绝，只剩下引擎低沉的嗡鸣和车厢内压抑的寂静。
姜麟的意识在剧痛和疲惫的夹缝中挣扎，当他终于从黑暗的边缘爬回，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时，首先捕捉到的，便是对面那双深邃如同星空的眼睛，以及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带着几分沧桑和调侃的笑意。
是他！那个在蜃楼结界外，鬼魅般出现又消失的奇怪大叔！
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姜麟猛地坐直身体，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却顾不上这些。无数疑问如同沸腾的气泡，瞬间涌上喉咙：“你…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到底是谁？！”
一连串的质问，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难以置信，打破了车厢内凝滞的空气。
坐在对面的男人——楚天阔（姜麟尚不知道他的名字，姑且称之为神秘大叔）——似乎对姜麟的反应并不意外。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舒适的座椅上，姿态闲适，与这紧张肃杀的气氛格格不入。
“看来你记性不错，小家伙。”大叔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如同陈年的老酒，醇厚而耐人寻味，“我们确实见过。在那片虚假的蜃楼之外。”
他没有直接回答姜麟的问题，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姜麟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以及旁边座位上昏睡过去的林小鹿，眼神深处，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别激动，伤口会裂开的。”一直沉默开车的苏璃，透过后视镜冷冷地瞥了姜麟一眼，语气干练，“楚先生是自己人。”
楚先生？姜麟看向神秘大叔，又看了看苏璃，心中的疑惑更甚。苏璃，这个在异常事务处理部看起来有些大大咧咧，关键时刻却强得不像话的女人，竟然对这个神秘大叔带着一丝隐晦的尊敬？
“自己人？”姜麟皱眉，“哪边的自己人？银月猎手？那又是什么？”
他迫切地需要答案。经历了这么多生死瞬间，他再也不想被蒙在鼓里，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命运或者某些隐藏在幕后的势力随意摆布。
楚天阔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银月猎手的问题，反而看向苏璃：“小璃，看来我们的新朋友，问题很多啊。”
苏璃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他有权利知道一部分。”
“好吧。”楚天阔摊了摊手，目光重新回到姜麟身上，这一次，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多了几分认真。“银月猎手，你可以理解为……一群游离在官方体系之外，专门处理某些‘特殊污染’的清道夫。”
“特殊污染？”姜麟立刻想到了那个怪物化的庞达，以及更早之前的“清理者”。
“没错。”楚天阔点点头，脸色也沉凝了几分，“比如，被黑暗力量彻底侵蚀的生物，或者……像你之前遇到的那种，自称为‘清理者’的扭曲存在。它们，已经超出了异常事务处理部常规处理的范畴，或者说，他们处理起来，效率太低，代价太大。”
他的解释很简洁，却透露出惊人的信息量。银月猎手似乎拥有更强的实力，更特殊的技术（比如那克制黑暗的银色光芒），以及……更自由的行动权限。
“那庞达师兄……”姜麟的心再次揪紧，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们把他……带走了？他是不是还有救？！”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庞达的“死”，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如果庞达真的没死，只是被污染了，那是不是意味着……
楚天阔看着姜麟眼中那混杂着希冀、痛苦和恐惧的光芒，沉默了片刻。他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而是换了一种说法：“我们带走他的‘遗骸’，是标准程序。一方面，需要研究分析那种‘污染’的性质和强度，另一方面……”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彻底的黑暗侵蚀，几乎是不可逆的。但凡事无绝对，尤其涉及到光暗的转化，总会存在一些……变量。”
变量。又是这个词。姜麟想起了那个巷口怪物形容林小鹿时，也用了这个词。
楚天阔的话，虽然依旧模糊，却像是一缕微弱的光，照进了姜麟几乎被绝望填满的心底。不可逆，但有变量？这意味着，庞达师兄，或许真的……还有一丝希望？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巨大的信息冲击，如同一场精神海啸，狠狠拍打在姜麟本就脆弱的神经上。
失血过多的眩晕感。
体力透支的虚弱感。
伤口崩裂的剧痛感。
三重DEBUFF叠加，让他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绷到了极限。
眼皮沉重如山峦，每一次抬起，都耗尽了他仅存的力气。
意识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在黑暗的深渊边缘摇摇欲坠，不受控制地向下沉沦。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隐约捕捉到楚天阔那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叹息，在耳边轻轻飘过。
很轻，很模糊。
“建木，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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