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州九真郡,安南都护府衙署。窗外红河三角洲新垦的沃野已披上初冬的薄霜,空气中弥漫着新谷归仓的踏实气息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凛冽。然而衙署内,气氛却凝重如铅。巨大的沙盘前,蒋毅、刘备、戏志才、徐庶、庞统等人肃立。沙盘中央,一座被无数代表曹军的黑色小旗团团围困的城池模型,格外刺眼——下邳。
“曹操决泗、沂之水灌城!”徐庶将一份最新的鸽信重重按在沙盘边缘,声音沉郁,“下邳已成泽国!城墙坍塌近半,城内粮绝,人相食!吕布困守白门楼,败亡只在旦夕之间!”
刘备面色沉痛,手指无意识地在沙盘上划过:“陈公台(陈宫)、张文远(张辽)、高伯平(高顺)……皆当世人杰,若就此随吕布玉石俱焚,实在可惜!更可虑者,曹操新败袁术,挟大胜之威,若再并吕布之众,其势更不可制!中原大地,恐再无宁日!”
戏志才斜倚在轮椅上,脸色比冬霜更白几分,他凝视着下邳模型,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看到了那座水淹孤城的惨烈与绝望。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华佗连忙上前为他抚背顺气。待喘息稍定,戏志才才缓缓开口,声音虚弱却带着洞察世事的冰冷:“吕布……反复无常,刚愎自用,死不足惜。然陈宫、张辽、高顺……此三人若死,非但其身可惜,更会令天下有志有能之士,视曹操为畏途!此乃无形之损,尤甚于折损数万精兵!”他看向蒋毅,眼中闪烁着智者的光芒:“元叹,心有不忍?意有所动?”
蒋毅站在沙盘前,臂上彭城留下的旧伤在湿冷的空气中隐隐作痛,如同那座被水浸泡的下邳城在无声地哀鸣。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代表陈宫、张辽、高顺的三个小小标识上。陈宫的刚烈谋略,张辽的忠勇义气,高顺的陷阵无双……这些名字,在另一个时空的轨迹中曾留下浓墨重彩,如今却要在这污浊的洪水中黯然消逝?更重要的是,若让曹操顺利收编吕布残部,其势力将如虎添翼,对尚在襁褓中的安南都护府,无疑是悬顶之剑!
“非止不忍,”蒋毅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铁石相击,“更关乎大局!吕布可亡,然此三人之才,不应殉此竖子!更不可尽入曹操彀中!”他猛地抬头,眼中精光暴射,扫过徐庶和侍立在一旁、因感受到大战气氛而眼神锐利的甘宁:“元直!兴霸!”
“在!”徐庶、甘宁同时抱拳。
蒋毅走到案前,铺开素帛,笔走龙蛇:
> “公台刚烈,必殉愚忠;文远义深,可动以情;高顺忠勇,惜乎无主。当借曹操屠城之忌,行釜底抽薪之策!”
他写罢,将帛书封入细竹管,系于早已备好的信鸽腿上。
“飞鸽传书,务必隐秘!元直坐镇,统筹全局,策应下邳城内!兴霸!”蒋毅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甘宁,“汝率锦帆精锐,乘改良‘拍竿快艇’,沿泗水潜行!目标:下邳城外!联络城中魏续、宋宪(吕布部将,历史上叛变者),以烟花为号!见机行事,不惜一切代价,将此三人救出!记住,只救人,不恋战!事若不成……亦要搅动风云,令曹操不能轻易得手!”
“诺!”甘宁眼中燃起兴奋的火焰,舔了舔嘴唇,“主公放心!南海的风浪都翻不了俺的船,区区泗水,看俺老甘给曹阿瞒送份‘大礼’!”他转身大步流星离去,甲胄铿锵。
庞统抚掌而笑,疏狂之气尽显:“好个釜底抽薪!曹操欲吞吕布血肉壮大自身,吾等便先剜其心肝!妙!只是……”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此计成否,尚需看曹营那位‘鬼才’,肯不肯给曹操点一盏‘清醒’的灯了。”
* * *
与此同时,下邳城外,曹军连营如黑云压城。寒风凛冽,卷起浑浊水面上的浮冰和刺鼻的尸臭。被洪水浸泡多日的下邳城墙多处坍塌,露出里面被水泡得发白、沾满泥浆的夯土,如同巨兽腐烂的伤口。城内一片死寂,偶尔传来几声濒死的呻吟和野狗的吠叫,更添凄凉。白门楼上,吕布残破的“吕”字大旗,在寒风中无力地耷拉着。
曹操身披厚重的玄色大氅,立于高坡之上,俯视着这座即将被他彻底碾碎的城池。身后,谋臣猛将环列。程昱目光阴鸷,上前一步道:“明公,下邳已破!吕布瓮中之鳖!当速破城,擒杀吕布及其党羽,悬首辕门,以儆效尤!陈宫、张辽、高顺之流,皆吕布死党,助纣为虐,当一并诛之,以绝后患!”
夏侯惇、曹洪等将领也纷纷附和,杀气腾腾。屠城的阴影,似乎又要重演。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响起。郭嘉裹着一件雪白的狐裘,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由两名亲兵搀扶着,艰难地走到曹操身侧。寒风似乎都能将他吹倒,然而那双深陷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能洞穿人心。
“明公……”郭嘉的声音虚弱,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咳咳……昱公之言,固是……老成谋国。然……咳咳……嘉有一愚见,请明公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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