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眼老妪蜷缩在墙角,仿佛一具被抽干了魂的破布偶,对我的问话毫无反应,只剩下神经质的、低低的啜泣和颤抖。
我强忍着眩晕和手腕的剧痛,扶着冰冷的墙壁站直。目光再次投向那口吞噬了厉鬼和老船公声音的废井。黑洞洞的井口,像一只深不见底、充满恶意的眼睛,无声地回望着我。井沿上那几个带着黑色淤泥的指印,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此地…绝不能再留!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铁块烫进脑海。我踉跄着冲向灶屋,胡乱撕下衣角,草草包扎住手腕上那个诡异的、如同被什么小东西咬噬撕裂的伤口。血还在往外渗,染红了粗布。
“阿婆…我…我走了…” 我对着墙角那团颤抖的阴影喊了一声,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老妪没有回应,只是啜泣声似乎更急促了些。
我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这间散发着死亡和腐朽气息的土坯房。屋外,暮色四合,天边最后一丝暗红也褪尽了,浓重的、带着水汽的灰蓝笼罩下来。村子里静得可怕,连狗吠声都没有,仿佛整个村落都被刚才井口的恐怖抽走了生气。
我不敢回头,沿着来路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手腕的伤口随着奔跑不断牵扯,剧痛钻心,每一次心跳都把那寒意泵向全身。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秀儿怨毒的脸、老船公的警告和冷笑、茶摊老头对着空气的嘟囔、井口翻涌的黑水、那只沾满污秽的草戒指、还有最后那阵诡异的阴风和若有若无的哼笑…无数碎片疯狂旋转,却拼凑不出一个清晰的答案。只留下一个冰冷的核心——我,似乎卷入了一场远比一个水鬼找替身更深的、更黑暗的因果漩涡。
跑!跑出这个村子!跑到有光、有人气的地方去!
官道在黑暗中像一条灰色的巨蟒延伸向远方。不知跑了多久,肺部火烧火燎,双腿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水。终于,前方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灯火,还有隐约的人声嘈杂。那是一个稍大些的镇子。
看到镇口挂着的、在夜风中摇晃的气死风灯昏黄的光晕时,我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一丝,身体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尘土里。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我冲进了镇子,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直到看见一家还开着门、灯火通明的客栈。
“掌柜的!住店!快!” 我扑到柜台上,声音嘶哑破碎。
柜台后打盹的胖掌柜被我吓了一跳,揉着惺忪睡眼,待看清我浑身泥泞、脸色惨白、手腕还在渗血的模样,更是惊得后退一步:“哎哟!这位客官,您…您这是…”
“别问了!要间房!干净的!” 我掏出身上仅剩的铜钱拍在柜台上,手抖得厉害。
掌柜见我神色惊惶,不敢多问,收了钱,递过一把油腻的钥匙:“二楼…最东头那间…安静…”
我一把抓过钥匙,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吱呀作响的楼梯。推开最东头那间客房的门,一股陈旧的木头和灰尘味扑面而来。我反手死死插上门栓,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像被抽掉骨头般滑坐到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安全了…暂时安全了…
紧绷的弦一松,巨大的疲惫和手腕的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我挣扎着挪到那张硬板床边,也顾不得脏,一头栽倒下去。
黑暗和疲惫如同潮水,瞬间将我吞没。
……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无数破碎而恐怖的画面在黑暗中交织、翻腾:翻涌的黑水,苍白浮肿的脸,鲜红刺目的嫁衣,老船公沟壑纵横的狞笑,茶摊老头对着空桌倒茶,还有…那只从井口伸出、抓向草戒指的惨白鬼手!每一次画面闪过,手腕的伤口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有冰冷的针在里面搅动。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一阵窒息般的憋闷感中猛地惊醒!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一点朦胧的月光。汗水浸透了衣衫,黏腻冰冷。手腕的伤口一跳一跳地胀痛着。
就在意识从噩梦边缘挣扎回笼的瞬间——
“咚…咚…咚…”
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叩击声,从…从床板底下传了上来!
那声音沉闷、缓慢,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规律感。一下,又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用指关节,在床板下面…轻轻地、耐心地敲着。
我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不是梦!那声音…真真切切!
“谁…?!”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睛惊恐地瞪向床下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床下的敲击声…停了。
死一样的寂静。只有我粗重如牛的喘息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是老鼠?是木头热胀冷缩?是我惊魂未定产生的幻听?无数个自我安慰的念头疯狂闪过,但身体的本能却告诉我——不是!那敲击的节奏感…带着一种冰冷的、嘲弄的意味!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手背上。我死死盯着床下那片黑暗,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