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你了。”
耳机里那句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如同冰锥,深深扎进我的意识深处,反复回响。它不是一个疑问,而是一个冰冷的宣判。
逃?还能逃到哪里去?这廉价旅馆肮脏的走廊尽头,似乎就是世界的尽头。保安大叔后颈的尸斑,旅馆老板那麻木又带着一丝诡异洞悉的眼神……这世界像一张巨大的网,早已被那无形的、操控着洗衣机嗡鸣的东西渗透。无处可逃。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廊里浓重的霉味和消毒水气味呛得我喉咙发痒。那吸入的空气,似乎也带着冰冷的、滑腻的质感。皮肤上灰白色的区域似乎又扩散了些,那些蛛网般的暗沉纹路在昏暗光线下仿佛在缓慢蠕动。后颈处那块细微的凸起和暗沉,像一颗冰冷的种子,正汲取着我的恐惧生根发芽。
钥匙插进锁孔,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指尖一颤。拧动。
“咔哒。”
门开了。
那股浓烈的、陈腐到令人窒息的霉味和灰尘气息,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旧皮革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如同实质般扑面涌来。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踏入房间。
啪嗒。
惨白的灯光亮起,将这个狭小囚笼的每一个肮脏细节暴露无遗。掉漆的墙壁,发黄的天花板,瘸腿的椅子,铺着可疑污渍床单的硬板床。
以及,床头柜上。
那套寿衣。
暗沉如凝固血块的颜色,宽大僵硬的剪裁,惨白的衬领在灯光下泛着死气。它被叠放得一丝不苟,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仪式感,正对着门口,仿佛在静候我的到来。旁边,还放着一双同样惨白的、布质的袜子。
嗡……嗡……嗡……
洗衣机的声音还在响。不,它似乎更清晰了,就在这房间的墙壁里,在地板下,甚至……在我自己的骨头缝里震鸣。它不再是单纯的机械噪音,更像是一种低沉的、充满恶意的召唤。
“该你了。”
耳机里的声音又响了一次,清晰得如同耳语。我猛地捂住耳朵,但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它直接在我脑髓深处响起!
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疲惫感,如同沉重的铅块,猛地压垮了我的身体和意志。连续几天不眠不休的逃亡、极致的恐惧、精神的摧残,在这一刻达到了临界点。我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整个人像一袋湿透的泥沙,重重地瘫倒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额头甚至磕碰到了床沿,带来一阵钝痛,但这痛感也遥远得如同隔世。
视野开始模糊、旋转。天花板那盏垂死的节能灯管,在视野里分裂、重影,发出滋滋的电流噪音。那噪音渐渐与脑中的洗衣机嗡鸣、耳机里的低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混乱而催眠的漩涡。
“睡吧……”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低语,温柔又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穿上它……”
另一个声音紧接着响起,充满了诱惑的恶意。
不……不能睡……不能……
我的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挣扎,像溺水者徒劳地想要抓住一根稻草。但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崩溃像无底的沼泽,将我一点点拖入深渊。眼皮沉重得如同焊上了铅块,每一次试图抬起都耗尽最后一丝力气。那寿衣惨白的衬领,在模糊的视野里晃动着,像招魂的幡。
最终,黑暗彻底吞没了我。
……
不知沉睡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也许是一个世纪。
意识像沉船般缓慢地上浮,但并非回到清醒,而是陷入一片粘稠、冰冷的混沌。
冷。
不是雨水的冰冷,也不是空调的寒气。是一种从骨髓深处、从灵魂核心渗出来的、属于死亡本身的阴寒。它冻结了我的血液,麻痹了我的神经。
身体的感觉很奇怪。沉重,僵硬,像是被裹在厚厚的、冰冷的泥浆里。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如同拉动一个锈死的风箱,肺部传来撕裂般的钝痛,吸入的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霉味和……一种极其熟悉又令人作呕的恶臭——消毒水、淤泥、还有那甜腻的腐烂气息!
我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如同电流瞬间击穿了我麻木的神经!
我的眼睛!睁不开!眼皮像被缝死了!或者说……被什么东西紧紧压住了!
不仅仅是眼睛!我的整个身体!都像是被一层冰冷、僵硬、沉重的东西死死地裹缠着!从头到脚!严丝合缝!那触感……那滑腻粗糙的纹理……那沉重如铁的质地……
寿衣!
是那件寿衣!它……它穿在我身上了!
“唔……!”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呜咽被死死堵在喉咙里,变成沉闷的咕噜声。我拼命地想要挣扎,想要抬起手臂,想要蹬腿,想要扭动身体!但所有的努力都如同蚍蜉撼树!那件寿衣像一层冰冷沉重的铅皮,又像是无数双从地狱伸出的、冰冷僵硬的手,将我死死地按住、捆缚!我的四肢百骸都被禁锢在这层死亡的裹尸布里,动弹不得!
巨大的、足以撕裂灵魂的恐惧瞬间将我淹没!我像一条被钉在砧板上的鱼,只能徒劳地感受着那冰冷僵硬的布料紧贴着我的每一寸皮肤,渗透着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死亡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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