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压力和恐惧像两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每一夜,我都蜷缩在冰冷的炕上,紧紧裹着被子,睁大眼睛盯着黑洞洞的窗户。窗外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树枝刮擦声、夜枭的啼叫、甚至老鼠跑过的窸窣声——都能让我惊跳起来,心脏狂跳到几乎爆裂。耳边仿佛总回荡着王屠夫干瘪的脸、孙瘸子空洞的胸腔、还有门上那血淋淋的“还差两样”。那身血红的嫁衣和指骨上的草戒指,更是在我闭眼时无比清晰地浮现。
它还要什么?它到底还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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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死寂得令人发疯的夜。墨汁般的黑暗沉沉地压着陈家坳,没有月亮,没有星光。风在屋外低吼,像无数怨魂在呜咽。我缩在土炕最靠墙的角落,裹着那条又冷又硬的破棉被,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打架。冷汗早已浸透里衣,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肋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还差两样……”
那四个用狗血写下的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烫印在我的脑海里。王屠夫干瘪的脸,孙瘸子空洞的胸腔,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疯狂旋转。每一次闭上眼,那具穿着血红嫁衣的骷髅就从坟墓的黑暗中坐起,白骨手指抚摸着无名指上枯黑的草戒指,下颌骨无声地开合,仿佛在对我低语。
“砰!砰!砰!”
敲门声!
不是幻觉!清晰、沉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节奏感,一下,又一下,结结实实地砸在我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木板门上。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随即又像脱缰的野马般疯狂擂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全身的肌肉僵硬如铁,连呼吸都停滞了。
谁?这个时候……会是谁?
不可能是活人!村里人避我如蛇蝎,深更半夜,谁敢靠近我这被诅咒的屋子?
门外……门外是什么?!
“砰!砰!砰!”
敲门声再次响起,不急不缓,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冰冷的执拗。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天灵盖上。
极度的恐惧攫住了我,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牙齿磕碰的声音在死寂的屋里格外刺耳。逃?这破屋子只有一个门,一扇小小的、糊着破纸的窗户,能逃到哪里去?喊?村里人谁会来救我?他们巴不得我死!
无路可逃。
一股绝望的狠劲,混合着被逼到绝境的疯狂,猛地冲垮了恐惧的堤坝。横竖都是死!我倒要看看,门外到底是什么索命的恶鬼!
我猛地从炕上弹起来,赤着脚,踉踉跄跄地扑到门边。冰冷的泥地透过脚心直刺上来。我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粗糙冰冷的门板,如同摸到一块寒冰。
“吱呀——”
破旧不堪的木门,被我带着豁出去的力气,猛地向内拉开。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墓穴深处散发出的甜腻腐朽气息,如同实质的浪潮,扑面而来,瞬间灌满了我的口鼻,呛得我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
门外,惨淡的月光不知何时撕破了浓云,吝啬地洒下一片清冷的银辉。
那具骷髅,就静静地站在月光下。
它依旧穿着那身破败不堪、却红得刺目的大红嫁衣。朽烂的布料在夜风中微微飘动,露出底下森森白骨。空洞的眼窝里,两点幽绿如鬼火的光点,无声地跳跃着,冰冷地、直勾勾地“注视”着我。
它嶙峋的白骨双手,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堆东西。
那是几根带着暗红肉丝和黏腻血迹的、惨白的人骨!一根粗长的大腿骨,两根稍细些的臂骨,还有几根扭曲的、指节分明的……手指骨!在惨淡的月光下,白得瘆人,红得刺眼。
更让我魂飞魄散的是,在它捧着的那堆血腥骨头的上方,还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样东西——
一束用乌黑、油腻、粘连着血块的长发粗陋编织成的“金链”;
两颗被血糊糊的筋络缠绕着、从活人眼眶里硬生生抠出来的、浑浊发黄的眼球;
还有一颗……一颗微微搏动、表面布满青紫色血管、仿佛还在散发着最后一丝热气的、血淋淋的人心!
它那白骨森森的下颌骨,在死寂的夜里,发出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咔哒”声,缓缓开合。
一个声音,干涩、嘶哑,像是生锈的铁片在相互刮擦,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的回响,幽幽地飘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我的耳朵:
“相公……”
它向前微微倾身,空洞的眼窝里那两点绿火死死地锁住我。捧着那堆血腥“首饰”的白骨手臂,向我递近了些。
“你看……”
下颌骨再次开合,刮擦出令人头皮炸裂的声响。
“三金……”
它顿了一下,似乎在欣赏我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面容。
“凑齐了。”
那声音落下的一瞬,整个世界在我眼中轰然崩塌、旋转。所有的声音——风声、虫鸣、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空洞、刮擦般的余音,在死寂的夜里反复回荡,像无数冰冷的针,反复穿刺着我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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