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齐了……凑齐了……”
我的目光,像被无形的铁钉死死钉住,无法从那堆白骨和血腥的“三金”上移开半分。那惨白的骨头茬口,那暗红的肉丝,那黏腻的血污,那乌黑的发辫,那浑浊的眼球,那还在微弱搏动的心脏……强烈的视觉冲击混合着浓烈的血腥腐臭,瞬间引爆了胃里的翻江倒海。
“呕——”
我猛地弯下腰,剧烈的干呕撕扯着喉咙,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苦的胆汁灼烧着食道。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扑通”一声,我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泥地上。膝盖撞击地面的钝痛,此刻都显得那么遥远。
“三金……”那刮擦般的声音又响起了,带着一种诡异的、近乎满足的腔调。
不!这不对!这绝不是秀云!秀云那么胆小,那么善良,连杀鸡都不敢看!眼前这捧着人骨和人内脏的怪物……是谁?它顶着秀云的名字,穿着嫁衣,戴着我的草戒指,到底是谁?!
一股混杂着绝望、愤怒和被欺骗的疯狂,猛地冲垮了恐惧的堤坝。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月光下那具诡异森然的骷髅,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你是谁?!你到底是谁?!秀云呢?!你把秀云怎么了?!”
我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显得异常尖锐刺耳,带着崩溃的哭腔。我挣扎着想爬起来,手脚却软得不听使唤,只能徒劳地向前扑腾,泥地上的冰冷透过薄薄的裤子刺入骨髓。
骷髅静静地“看”着我歇斯底里的挣扎。那两点幽绿的鬼火在眼窝里稳定地跳跃着,没有丝毫波动。它捧着那堆血腥“聘礼”的白骨手臂,依旧稳稳地伸向我。
突然,它的下颌骨又轻微地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但那动作,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无声地嘲弄。
然后,它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它的右手臂。
那根套着枯黑草戒指的森白无名指骨,在惨淡的月光下,格外刺眼。
它用那根指骨,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它自己空洞洞的、被大红嫁衣覆盖着的左胸肋骨的位置。
那里,本该是心脏跳动的地方。
点了一下。
又点了一下。
每一次轻点,都像是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脏上。
它在告诉我什么?
它……就是秀云?
这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攫住了我所有的思维。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我淹没。我停止了徒劳的挣扎,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那具骷髅,望着它胸前被指骨轻点的位置,望着那根套着草戒指的无名指……
“秀……秀云?”我嘴唇哆嗦着,发出梦呓般破碎的声音。
那骷髅,似乎“听”到了我的呼唤。它眼窝里的绿火猛地跳跃了一下,像是被风吹动的烛焰。捧着人骨和“三金”的手臂,再次向我递近了些,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尖。那浓烈的血腥腐臭熏得我一阵眩晕。
下颌骨开合。
“相公……”
刮擦的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或者说是执念?
“三十万……”
它顿了顿,下颌骨张得更开些。
“彩礼……”
“凑齐了。”
“我们……”
最后两个字,带着一种空洞而冰冷的宣告意味,幽幽吐出:
“成亲。”
“成亲”二字如同两块千年寒冰,狠狠砸进我的耳朵里,瞬间冻结了我全身的血液。那具骷髅,那穿着血红嫁衣、捧着人骨和内脏“三金”的怪物,正用它那空洞的眼窝“凝视”着我,下颌骨微微张开,仿佛在无声地邀请。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本能的求生欲,如同火山般猛烈爆发!逃!必须逃!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被诅咒的村庄!离开这个怪物!
我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猛地从冰冷的地上弹起,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爆发出凄厉的嘶吼,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震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我顾不上疼痛,赤着脚,疯了一样转身扑向屋里那扇唯一的小窗!
“哗啦!”
糊窗的破纸被我撞得稀烂,腐朽的木窗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冰冷的夜风猛地灌进来,吹得我浑身一哆嗦。我手忙脚乱地扒住窗台,就要往外翻。
就在我的上半身刚探出窗户的刹那——
一股冰冷彻骨、如同万年玄冰的触感,猛地箍住了我的脚踝!
那触感坚硬、嶙峋,带着一种非人的力量,像是五根冰冷的铁钳瞬间锁死!巨大的、无法抗拒的拖拽力猛地传来!
“啊——!”
我发出绝望的惨叫,双手徒劳地在粗糙的窗棂上乱抓,指甲瞬间翻裂,留下几道血痕。但那股力量太恐怖了!我的身体被硬生生地从窗口拖拽回来,狠狠掼在冰冷坚硬的泥地上!
“砰!”
眼前金星乱冒,剧烈的疼痛从后背和脚踝处炸开。我惊恐地低头看去——一只惨白的骷髅手爪,正死死地扣在我的脚踝上!那嶙峋的指骨深深陷进皮肉里,冰冷刺骨,仿佛连骨髓都要被冻僵。顺着那白骨手臂望去,那具穿着血红嫁衣的骷髅,正静静地站在我面前,空洞的眼窝里,两点幽绿的鬼火无声地跳跃着,冰冷地“俯视”着我的狼狈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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