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多少吃些吧......"年纪最小的丫鬟突然哽咽出声,话音未落就被年长的嬷嬷捂住嘴。
沈梦雪捏着银叉的手顿了顿,窗外的槐树正巧被风掀起满树白花,纷纷扬扬落在她发间,像极了祖父书房里那些永远落不到她碗中的桂花糕。
伶儿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粗布围裙扫过满地晨光,几乎将沈梦雪整个罩在身后。她指着托盘上殷红的豆沙馅,声音尖得能刺破窗纸:“糊涂东西!小姐的口味都忘了!小姐最讨厌吃豆类的食物,尤其是绿豆和豆沙,你们都不知道吗?!”
颤抖的指尖几乎戳到佣人鼻尖,惊得对方手中的托盘剧烈摇晃,几块蛋黄酥险些滚落。
年轻佣人“扑通”跪坐在地,额头贴在冰凉的月光石砖上,发髻散落的发丝沾着面粉:“是……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去换……”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在空旷的餐厅里激起回音,连廊下悬挂的铜风铃都跟着微微震颤。
沈梦雪用银匙轻轻叩击瓷碗边缘,清越的声响骤然打断骚动。
她垂眸望着碗中浮沉着的蓝莓,突然轻笑出声,声音像浸透蜜糖的薄冰:“不用麻烦了。”
起身时,浅黄色裙摆扫过打翻的糖霜,在地面拖出蜿蜒的白痕,“今日家里就我一位主子,都坐下吃饭吧。”
她夹起半透明的虾饺,薄如蝉翼的粉皮下,虾仁的淡粉色若隐若现。
翡翠镶金的筷尖悬在众人头顶,宛如悬着一柄无形的刀:“想吃什么自己夹。”
话音落下的瞬间,晨光正巧掠过她腕间的银镯,冷冽的光弧晃得佣人们下意识闭眼——那个总在深夜偷偷往她们房里塞点心的小姐,此刻坐在雕花主位上,周身散发的寒气却比祖父书房的檀木家具更冷。
沈梦雪将虾饺轻轻放在骨瓷碟中,瓷勺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餐厅里回荡。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站在阴影里的佣人们,那双紫色眼眸在晨光下泛着温柔的涟漪,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伶儿姐姐,翠儿,如玉,青儿,碧玉,都过来吃饭。”
她的声音像春日的微风,轻轻拂过每个人的耳畔。发间的珍珠发饰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在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
伶儿咬着下唇,眼眶泛红,她最清楚小姐这些日子受的苦。
此刻看着沈梦雪苍白却温柔的面容,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半晌才艰涩地应了一声“是”。
其他几个佣人对视一眼,犹豫着挪动脚步,粗布裙摆摩擦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沈梦雪耐心地等着她们围坐在长桌旁,亲自为每个人盛了一碗粥。瓷碗递到她们手中时还带着温热,“快吃吧,别饿着。”
她轻声说道,指尖的温度透过瓷碗传递过去,让几个佣人心里一暖。
晨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众人身上洒下斑斓的色彩,为这冰冷的沈宅添了几分难得的暖意。
沈梦雪将青瓷茶壶搁在桌心,壶嘴蒸腾的白雾模糊了她眼下的青影。
她垂眸望着伶儿碗里未动的蟹黄包,余光瞥见角落缩成一团的佣人们——她们粗布围裙的褶皱里还沾着未干的水渍,掌心因常年劳作结着深浅不一的茧。
“你们若是不想和我坐在一块儿,便去厨房自己找东西吃吧。”她转动着腕间银镯,金属碰撞声清脆如冰裂,“这不用你们伺候了,快去吃饭吧。”
窗外突然掠过一群寒鸦,翅膀扑棱声惊得几个小丫鬟肩膀发颤,管家手中的黄铜钥匙串也跟着叮当作响。
为首的老管家躬身时,后颈的皱纹里渗出细密的汗珠:“小姐,可……”话未说完,沈梦雪已用银叉戳破溏心蛋,金黄的蛋液漫过玫瑰花纹瓷盘,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的光。
“今日家中没人,不用你们伺候了,”她忽然轻笑,珍珠耳坠在侧脸投下摇曳的阴影,“今日放你们一天假,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廊下的铜风铃突然叮咚作响,惊起满树槐花。佣人们面面相觑,直到伶儿红着眼眶起身福了福身,众人才如梦初醒般匆匆退下。
沈梦雪独自坐在十二人长桌前,听着脚步声渐远,最后只剩下座钟秒针的滴答声。
她望着自己在银质餐刀上扭曲的倒影,将冷掉的虾饺塞进嘴里,喉间泛起的腥气混着苦涩的胭脂味,在齿间漫开。
沈梦雪用银匙舀起最后一勺凉透的甜羹,瓷碗与勺柄相碰的轻响在空荡的餐厅里格外清晰。
晨光从彩绘玻璃斜射进来,在她浅黄裙摆上流淌成温暖的光晕,这顿饭她咀嚼得格外细致,每一口点心都带着久违的温度。
伶儿默默添茶时,瞥见小姐眼角难得的笑意——那抹弧度像初春枝头最柔软的花苞,在森严的沈宅里悄然绽放。
后花园的青石板路蜿蜒向远方,沈梦雪赤足踩在温润的石面上,露水沾湿了裙摆。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欢笑声,园丁正攀着三层高的花架修剪玫瑰,银剪划过花枝的脆响混着丫鬟们浇花时溅起的水声,在千亩园林里织成鲜活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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