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磊抱她转身时,身后传来扇骨敲击沙发扶手的脆响,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
“沈叔叔。”顾晏之握着湘妃竹扇的指尖微顿,扇面上未干的墨痕在气流中泛起涟漪,少年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九岁孩童本应稚嫩的面容上,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从容。
“您在这儿看了梦雪一上午,也累了,我抱她回房间吧。”他说着向前半步,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探向沈梦雪蜷曲的膝弯,腕间的檀木手串与扇坠相撞,发出细碎的轻响。
沈磊看向顾晏之,金丝眼镜后的琥珀色瞳孔泛起危险的涟漪。
他轻易侧身躲过顾晏之的动作,抱着女儿的姿势却稳如磐石,西装革履的身姿在光影交错间闪过冷冽的锋芒:“梦雪很重,你抱不动。”
他垂眸看向怀中昏昏欲睡的沈梦雪,少女沾着汗珠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无意识地将脸埋进他温热的颈窝。
“小孩子别逞能。”沈磊喉间溢出的声音裹着不容置疑的冷意,翡翠袖扣擦过顾晏之悬在半空的手腕,“等你能单手接住从三楼坠落的瓷瓶,再来谈抱人的事。”
江正初倚在雕花门框上轻笑出声,指尖转动的钢笔突然停住,在晨光中划出银亮的弧线。
顾晏之收回手时,扇面轻敲掌心发出脆响,少年眯起眼睛盯着沈磊转身离去的背影,镜片后的目光像是淬了冰的箭矢,牢牢钉在对方笔挺的脊梁上。
舞蹈室的落地窗突然掠过一道黑影,檐角铜铃无风自动,惊起满院白鸽。
沈磊抱着沈梦雪转身时,西装下摆带起的气流卷走了地上几片槐花。
他脚步沉稳,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发出规律的声响,怀中少女的银发簪随着步伐轻轻摇晃,折射出细碎的光。
直到那抹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雕花门外,顾晏之才收回视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湘妃竹扇边缘,将扇面收拢时发出清脆的“啪”声。
江正初晃着手中的钢笔走近,笔尖在少年肩头轻敲:“得了,别较真。”
他挑眉看向空荡荡的门口,深灰色西装下的身形微微前倾,“或许沈叔叔说的是对的,等你什么时候变厉害了再抱她吧!”
话音未落,钢笔突然被顾晏之精准截住,冰凉的金属笔身抵在少年虎口,折射出冷光。
“等长大后,我一定会比你强的。”顾晏之镜片后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甩开钢笔时的力道让笔身在空中划出银色弧线,重重钉入墙中。
他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动袖口,檀木手串与扇坠碰撞出闷响,背影很快融入廊下阴影,只留下满地摇晃的槐花瓣。
江正初望着深深没入墙中的钢笔,挑了挑眉。
晨光穿过镂空窗棂,在他脚边织出破碎的光斑,远处隐约传来沈宅护卫巡视的脚步声。
他伸手拔下钢笔,在指尖转了个漂亮的圈,忽然低笑出声,声音消散在空旷的舞蹈室里:“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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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如蜜,缓缓流淌进沈宅的雕花窗棂。沈梦雪赤足踩在铺着波斯地毯的琴房,指尖轻触钢琴黑白键的刹那,《月光奏鸣曲》的旋律如清泉潺潺涌出。
她微闭双眼,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随着音符起伏,纤细的脊背时而舒展如白鹭,时而蜷曲似未绽的花苞,琴凳旁的花瓶里,白玫瑰在乐声中轻轻颤动,花瓣簌簌落在黑白键上。
午后的阳光斜斜洒进绣房,沈梦雪倚着湘妃竹榻,素手翻飞如蝶。
银针穿梭在月白色软缎间,绣出的并蒂莲渐渐栩栩如生,丝线在她指尖流转,仿佛将天边的晚霞都揉进了绣布。
窗外的风掠过廊下铜铃,叮咚声与她哼唱的江南小调交织,惊起廊下的灰雀,扑棱棱的翅膀声为这静谧的时光添了几分灵动。
暮色四合时,沈梦雪抱着小提琴立在露台。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琴弓划过琴弦的瞬间,《沉思曲》的旋律裹着晚风和蔷薇香,飘向远处的荷塘。
她踮起脚尖,随着旋律轻轻摇晃,裙摆上绣着的银丝凤凰仿佛要乘风而起。远处沈磊倚在书房窗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追随着少女的身影,手中的咖啡早已凉透,却浑然未觉。
华灯初上,沈梦雪又换上舞裙,在铺满月光的庭院里起舞。她旋转时,裙摆扬起的弧度如绽放的昙花,发间的珍珠流苏随着动作轻晃,叮叮作响。
夜风吹过她汗湿的鬓角,带来远处溪流的潺潺声,与她的舞步应和。
角落里,江正初和顾晏之倚着太湖石,一个托腮凝视,一个轻轻摇晃手中折扇,眼中都映着少女翩跹的身影,如痴如醉。
当最后一缕月光被云层吞没,沈梦雪扶着廊柱喘息,丝质舞鞋的缎带早已松开,歪歪扭扭地垂在脚踝。
她仰头望着夜空,突然瞥见云层缝隙里漏出的星子,像是藏在黑绸里的碎钻。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廊柱上雕刻的缠枝莲纹,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白天绣绷上的丝线,同样细腻,却不会像此刻的晚风般,吹得人眼眶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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