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办得很顺利,上面也派了人,一切都是那么快。快到路知行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既融不进薛家,薛宴辞也不再要他了,只女儿叶嘉念,时时刻刻牵着路知行的手,窝在路知行怀里。
来来往往、进进出出这一大家子人,他们才是真的一家人。也只有路知行和叶嘉念,他们才是真的亲父女。
薛宴辞已经在家门口榕树秋千上坐三小时了,自送走最后一批前来吊唁的人后,她就一直坐在那儿。路知行去看过她一次,她没答话,也没看他,她一直都在盯着树顶看。
这棵榕树已经百年了,挂在树枝上的麻绳也已经换过无数根了。薛宴辞是时候该长大了,也是时候不该再拥有任何感情幻想了。
世间万物,运行机制就是如此,没有办法的。
薛宴辞爱荡秋千,两岁在公园荡过一次后,当天下午薛安厚就在门前这棵榕树上绑了绳子,做了一架秋千。
这根麻绳是新换的,爷爷知道自己最近要回来?
“志东叔,志东叔!”薛宴辞朝客厅喊了两声,冯志东便立刻起身,整理好衣服朝门外走去。
薛蔺祯、叶承樱吃过午饭,就去后三院祠堂继续跪拜了;叶政君早带着叶嘉念午睡去了;苏幼凝父母带着薛航同、薛航舒午睡去了;路知行、薛启洲、薛启泽一同坐在客厅忙工作。
关于爷爷薛安厚最后遗产的分配很令人费解,虽然爷爷只持薛家航运生意6.3%的原始股份,大家也都不在乎这件事。可爷爷将其中一半都给了路知行,这是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事。
路知行,何德何能?
他,凭什么?
午后的湿潮、闷热覆在薛宴辞心头,她总觉得爷爷去世这事过于突然了。就算上面派人来慰问家属这事很正常,但薛家的名望远没到可以让上面从北京派个专人来慰问的程度。
薛家,何德何能?
“志东叔,爷爷有留给我什么东西吗?”薛宴辞靠在秋千绳上问一句,眼里、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如一团发白的死灰。
“没有。”
“您别骗我。”
冯志东又回答一遍,“没有。”
“北京那位什么来头?我能不知道?”薛宴辞眨眨眼睛,费力地抬抬眼皮,“志东叔,您别瞒着我。”
今天已经是薛宴辞赶回厦门的第五天了,她自进了爷爷卧室又出来后,就一直都是这副模样了,没有一点儿生命力,死气沉沉。
“老爷子只说,他原本是属意你来接手薛家的。”
薛宴辞明白了,薛家是又一次站在转折点上了。这个转折点是要由自己来决定的,留在国内,还是走出去,全凭自己一念之间。
薛宴辞猛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爷爷第一次带自己随货轮从深圳盐田港出海,最后到诺福克港的事了。
这条航线很短很稳,只有两周左右,但薛宴辞还是吐了个底朝天。沿途经过苏伊士运河,那是她此生见过最伟大的画面。
那时候爷爷薛安厚每天都会说一句话:小辞,别躺着了,站起来,走出去,去看看世界的模样。
薛安厚是想让薛家走出去的,但想要做成这件事,薛蔺祯是不够的,薛启洲也是不够的,但积累到薛宴辞,就够了。
“志东叔,原本不原本的,薛家都该走出去。否则,咱所有人的结果都是被困死在这儿。”
冯志东颔首微笑,往后退了一步,转身走到薛宴辞身后,推了推秋千。
冯志东八岁那年被薛家老太爷从港口买回家在铺面上杀鱼,十二岁那年因为给厨房送的鱼片刀工特别好,被薛安厚从铺面上带回家在厨房打杂。
薛宴辞吃的第一碗生滚鱼片粥,就是爷爷薛安厚煮的,里面的鱼片就是叔叔冯志东片的。
薛家从打渔到铺面,到有船,到货运,已经五代人了。
“小辞,老爷子让我告诉你,凡事先保全自己。”
薛宴辞点点头,收起同爷爷一样的表情。摇摇手里的麻绳,换上孙辈儿该有的淘气和天真,“志东叔,这根绳子怎么回事?”
“四月底换的,老爷子说你五一回来,肯定要和念念一起荡秋千的。”
薛宴辞忍着眼泪让冯志东回去了。这些事,原本是要在五一假期商定的,可她五一没回来。
晚饭过后,薛蔺祯喊了薛启洲、薛启泽、薛宴辞到祠堂跪拜。
十点从祠堂出来,薛宴辞又喊了两位哥哥坐在门口台阶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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