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可能不是完美的复刻。”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着足以颠覆物理定律的语言,“就像…就像一张被反复使用的复写纸。第一次用力写下的痕迹最深,是‘原初事件’。但当你把纸揭下来,再放回去,试图在同一个位置‘复刻’时,纸张本身的纤维结构已经发生了细微改变,复写纸的碳层分布也可能有了微小的差异。再用力写下去,字迹的深浅、边缘的洇染…就不可能和第一次完全一样。即使你想写一模一样的字,出来的效果…也会有细微的差别。”
他的目光扫过B袖口上那块形态“错误”的污渍,又缓缓扫过光滑冰冷的走廊墙壁,仿佛在寻找着其他可能存在的“错位之痕”。
“我们看到的‘回溯’,抹去了坠落的结果,修复了B的身体,甚至重置了电梯的状态记录。但它没能…或者说,无法做到…将一切细节都完美地‘倒带’回那个精确的原点。总有一些微小的‘痕迹’,一些物理状态上的‘噪声’,一些…不匹配的‘残留’,会被保留下来,或者…被‘错误’地覆盖。”老周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自言自语,“那蓝光…它改变的,可能不仅仅是时间线…还有现实的…‘质地’本身。”
“荒谬!”玩家B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被冒犯的愤怒和一种被“污名化”的恐慌,“什么复写纸?什么质地?老周你也被他们传染了?出现幻觉了?我袖子上就是刚才不小心蹭到的灰!你们到底在胡说什么!”他指着自己的袖口,又指向陈默和老周,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陈默没有反驳B,也没有回应老周的推论。他只是沉默地移开了盯着袖口的视线,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发现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瞥。他的目光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开始以一种全新的、审视的、如同扫描仪般的姿态,细致地扫视着这条他走过无数次的走廊。
走廊的灯光似乎比记忆中的更冷白一些?还是心理作用?空气循环系统的嗡鸣频率,听起来是否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偏移?他强迫自己抛开先入为主的记忆,只关注此刻感知到的一切。
然后,他的目光凝固在了前方走廊右侧的墙壁上。
那里原本应该是一幅巨大的、色彩相对沉郁的壁画。陈默记得很清楚,那发出幽光的奇异器物,背景是深邃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海渊,充满了神秘和压抑的宗教氛围。
然而此刻,那面墙壁上,壁画的主题…变了。
不再是祭祀。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狂暴、混乱、充满了毁灭气息的战争图景!
画面主体是无数纠缠在一起的、形态更加扭曲怪诞的深潜者生物,它们挥舞着骨质或珊瑚状的狰狞武器,在浑浊翻腾、仿佛由脓血和岩浆构成的海水中疯狂厮杀。断肢残骸漂浮,粘稠的暗色液体(是血还是别的什么?)弥漫了整个画面。背景不再是深邃的宁静海渊,而是破碎扭曲的巨型海底建筑残骸,如同远古神只被肢解的骸骨。画面的色彩基调也从沉郁的深蓝、墨绿,变成了更加刺目、令人不安的暗红、赭石和污浊的棕黄,笔触狂乱而充满原始的暴力感,仿佛颜料本身都在发出无声的咆哮。
这幅战争壁画,其风格、主题、色彩…与之前那幅祭祀图截然不同!它们不可能共存于同一面墙,更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被更换!
陈默的脚步彻底停了下来。他静静地站在走廊中央,距离那幅面目全非的壁画几步之遥。他微微仰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镜片后的瞳孔深处,如同投入石子的古井,激荡开一圈圈冰冷的涟漪。他缓缓地从防护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了那个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防水记事本和一支特制的、能在极端环境下书写的笔。
他翻到新的一页,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笔尖落在纸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走廊单调的嗡鸣中清晰可辨:
观察点:走廊壁画(原定位:右墙中段)
原状态(记忆): 深海祭祀场景。主色调:深蓝、墨绿。氛围:神秘、压抑、宗教感。
现状态: 深潜者战争图景。主色调:暗红、赭石、污浊棕黄。氛围:狂暴、混乱、毁灭。
差异: 主题、色彩、氛围、细节元素… 完全变更。无覆盖痕迹,无物理更换迹象。
备注: 与“玩家B袖口污渍形态差异”并存。环境物理状态存在非逻辑性变动。支持“回溯非完美复刻/现实质地改变”假说。记录时间:17:08:05
他写得很慢,很仔细,每一个字都力求客观准确,仿佛在记录一起普通的现场勘查。只有那微微抿紧的嘴角,泄露了一丝他内心正在翻涌的惊涛骇浪。
卡尔文、安娜、迈尔斯,甚至愤怒的玩家B,都顺着陈默的目光和动作,看向了那面墙壁。当他们看清壁画的内容时,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安娜倒抽一口冷气,猛地捂住了嘴,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迈尔斯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连恐惧都被冻结了。卡尔文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荒谬感攫住了他。他清楚地记得那幅祭祀图!就在几十分钟前进入电梯时,他还瞥过一眼!现在…它变成了战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