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只有浑浊海水缓慢晃动的汩汩声,以及众人粗重压抑的呼吸。那颗躺在陈默手中、滴落着淡黄粘液的改造眼球,像一块冰冷的诅咒,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邪恶。投影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那非人的实验室,那扭曲的城市结构图,如同烙印,灼烧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尤其是时雨。她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几乎让水面结冰,那双重新聚焦的眼睛里,翻涌着风暴般的决绝——目标,核心区。
通往核心区的唯一路径,是水族馆深处一条倾斜向上的、布满粘稠藻类和藤壶的狭窄维修梯道。梯道上方,一道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防水闸门半开着,露出后面更加深邃的黑暗。空气里的腥咸被一种更浓重的铁锈和机油腐败味取代,带着一种机械久未运转的滞涩感。
队伍在冰冷污水中跋涉,沉默得可怕。玩家E走在队伍中间,脸色比纸还白,身体抖得厉害,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着。自从目睹了那颗眼球投影里的景象,他就一直处于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越勒越紧。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实,回溯……回溯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疯狂地、一遍遍地在脑中回放那些“安全”的片段:进入幽灵船前相对平静的甲板,找到第一把钥匙时的短暂喜悦,甚至……甚至是在储藏室里,空气还算充足的时候……任何能暂时逃离这无边恐惧的“锚点”。
“快点!磨蹭什么!”刀疤脸不耐烦地回头低吼,打断了E混乱的思绪。
E猛地一激灵,抬起头,眼神却是一片茫然的空洞。刀疤脸那张带着疤痕、写满焦躁的脸,在他混乱的视野里突然扭曲、变形,竟诡异地和刚才投影里那个穿着白大褂的、操控一切的背影重叠在了一起!
“不……别过来!别改造我!”E发出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尖叫,身体猛地向后缩,脚下一滑,差点栽倒在污水中。
“你他妈发什么疯!”刀疤脸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他。
就在刀疤脸的手即将碰到E肩膀的瞬间——
E的眼神陡然变得极其陌生!恐惧被一种冰冷的、毫无理智的狂暴彻底取代!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喉咙里发出一声非人的低吼,竟然反手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锋利的求生匕首!没有丝毫犹豫,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刺向刀疤脸的胸口!
“小心!”雷震的怒吼如同炸雷!
距离太近!刀疤脸完全没料到朝夕相处的队友会对自己下死手!瞳孔骤缩,只来得及本能地侧身!
“嗤啦——!”
匕首锋刃撕裂了刀疤脸左臂的防护服,带起一溜血珠!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又惊又怒!
“E!你干什么?!”陈默惊恐地大喊。
但E置若罔闻。他眼中只有扭曲的、重叠的恐怖幻影。一刀落空,他手腕一翻,匕首再次扬起,目标直指离他更近的老周!动作又快又狠,完全不像平时那个懦弱的E!
“拦住他!”雷震怒吼着,魁梧的身躯在狭窄的梯道上难以快速移动。
离E最近的时雨动了。
她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冰冷的计算。在E匕首刺向老周的瞬间,她的身体如同鬼魅般切入两者之间,戴着战术手套的左手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扣住了E持刀的手腕!力量之大,让E的手腕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嚓”脆响!
“呃啊!”匕首脱手,坠入污水中。E发出一声痛嚎。
然而,时雨并未停手。她右手手肘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在E的胸口!
“嘭!”
沉闷的撞击声!E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这狂暴的一击直接撞得离地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身后冰冷的、布满藤壶的金属梯道壁上!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染红了胸前的衣物。他像一滩烂泥般滑落下来,瘫坐在污水中,眼神涣散,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意识显然已经彻底破碎。
“他……他疯了……”玩家C声音发抖,看着E惨状,又惊又惧。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时空尽头的冰冷“注视感”,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水族馆内的一切声音——海水的晃动声、众人的呼吸声、E的呻吟声——瞬间被抽离。时间本身仿佛被冻结了。光线变得凝滞,浑浊的海水停止了流动,连飘散的尘埃都凝固在半空。一种绝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寂静笼罩了一切。
一个“存在”降临了。
没有实体,没有声音,甚至没有形态。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它就在那里,悬浮在瘫倒的E的上方。一种纯粹到极致的、非人的、如同冰冷宇宙法则具现化的意志。是规则的化身,是时间的看守者——司辰。
瘫软如泥的E似乎也感觉到了这至高无上的注视。他涣散的瞳孔里瞬间爆发出极致的、无法言喻的恐惧!那是一种超越了死亡本身的、对存在本质被彻底否定的终极恐惧!他想尖叫,想求饶,但喉咙里只发出“咯咯”的、被无形力量扼住的窒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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