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建国看都没看,抓起书就扔向了墙角。协议从书页中飘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苍白的弧线。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程建国转身进了卧室,重重关上门。
程默弯腰捡起协议,发现右下角已经撕破了一道口子。母亲在一旁抹眼泪:"默默,你就听你爸一次吧。他托了好多关系才给你报上这个班..."
"妈,你知道现在找工作多难吗?"程默声音沙哑,"这个offer是五百个人里选三个..."
"可公务员是金饭碗啊!"母亲急切地说,"你看你刘叔叔家的儿子,考上公务员才两年,就..."
程默没再说话。他默默把协议折好放回口袋,拎起背包走向自己的房间。书桌上整齐摆放着高中时的照片,那时的父亲搂着他的肩膀,两人都笑得很开心。
三天后,程默拖着行李箱站在"公考王"培训基地门口。这是一栋灰白色的六层建筑,门口挂着鲜红的横幅:"2023年省考必胜!"不断有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拖着行李进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相似的疲惫与麻木。
"程默是吧?"前台的中年妇女头也不抬地翻着名册,"403宿舍,四人间。教材在101教室领,明天早上七点准时上课。"
宿舍比程默想象的还要简陋。四张铁架床,四个简易衣柜,一张长桌上摆着台老式电风扇。已经有两个室友在整理床铺,见他进来,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
领教材时,程默被分到了"冲刺A班"。班主任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说话时总是不自觉地摸着自己锃亮的头顶。
"从今天起,你们的生活只有三件事:听课、做题、睡觉。"班主任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每天学习时间不低于十四小时,每周休息半天。手机晚上十点后由班委统一保管..."
程默翻开厚厚的行测教材,密密麻麻的公式和例题让他眼前发黑。他偷偷掏出手机,发现互联网公司的HR发来消息询问协议寄回的情况。他咬着嘴唇回复:"抱歉,家里有些变故..."
第一天课程结束已是晚上十一点。程默瘫在床上,眼睛酸胀得几乎睁不开。上铺的男生突然探出头:"喂,新来的,你也是被家里逼来的吧?"
程默愣了一下,点点头。
"我叫林晓,法学系的。"男生压低声音,"我爸是省高院的,非让我考检察院。其实我想当律师..."
两人聊到深夜。程默得知林晓已经连续考了两年,今年是第三次。"我爸说考不上就断我生活费。"林晓苦笑道,"你呢?"
"我把offer撕了。"程默盯着天花板说。
第二天清晨五点半,刺耳的铃声把所有人吵醒。程默昏昏沉沉地跟着人群去晨读,发现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沓试卷:"今天早上先模考,看看你们什么水平。"
程默看着行测试卷上的图形推理题,大脑一片空白。他转头看向窗外,朝阳正从远处的楼群间升起,给玻璃窗镀上一层金色。他突然想起大学时熬夜写代码的日子,那时再累也是快乐的。
一个月过去,程默渐渐适应了培训班的节奏。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凌晨一点睡觉,除了吃饭和短暂的午休,其余时间都在听课或做题。他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各种解题技巧,右手食指和中指因为长时间握笔磨出了茧子。
林晓成了他唯一的朋友。两人常常在熄灯后躲在厕所里聊天,分享各自带来的零食。"你知道吗,"有天晚上林晓突然说,"我有时候希望自己考不上。"
程默惊讶地看着他。
"这样我就能理直气壮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林晓啃着方便面说,"虽然我爸可能会打断我的腿。"
进入第三个月,培训班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班主任开始每天公布模考排名,后十名要被罚抄错题到凌晨。程默的成绩一直在中游徘徊,无论怎么努力都难以突破。
"别太拼了。"林晓看他每天只睡四小时,忍不住劝道,"这东西七分靠运气。"
程默没说话。他知道父亲每周都会打电话给班主任询问他的情况。上次模考他排名下降了五位,父亲在电话里发了半小时火。
深秋的一个雨天,程默在赶去晚自习的路上滑倒了。右膝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看见鲜血已经浸透了裤管。校医简单包扎后说韧带可能撕裂了,建议去医院。
"能坚持吗?"班主任皱着眉头问,"下周就模考了。"
程默咬了咬牙:"能。"
那晚他躺在床上,膝盖疼得像有火在烧。林晓偷偷给他带了止疼药:"你疯了吗?这样下去腿会废的!"
"我爸说..."程默疼得直冒冷汗,"说当年他考公务员时发着高烧..."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林晓气得直跺脚,"你现在这样怎么考试?"
程默没去医院。他每天拄着临时买的拐杖去上课,膝盖肿得老高,只能把右腿伸直搁在旁边的椅子上。班主任破例允许他晚自习可以提前回宿舍,但他每次都坚持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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