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老王(十五)
内罗毕的晨曦
非洲的阳光总是来得又早又烈。清晨五点半,张雨婷就已经醒来,帐篷里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她轻手轻脚地钻出睡袋,生怕吵醒同帐篷的加拿大志愿者艾玛,抓起洗漱用品和毛巾,向营地边缘的简易淋浴间走去。
三个月前,当她站在机场与家人告别时,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会置身于这样一个世界——肯尼亚西部农村,距离内罗毕六个小时车程的偏远地区。这里没有五星级酒店,没有观光巴士,只有一望无际的稀树草原和散落的泥坯房村落。
冷水从头顶浇下,张雨婷打了个寒颤,但很快适应了温度。这是她在这里学会的第一课:适应。适应没有稳定电力的生活,适应以玉米糊为主食的饮食,适应蚊虫肆虐的环境,更要适应那些让她心碎却又无能为力的故事——被剥夺土地继承权的寡妇,被迫早婚的少女,因部落冲突失去家园的老人…
擦干身体,她套上宽松的棉麻衬衫和长裤,这是当地妇女最常见的装束,既能防晒又能避免不必要的注意。回到帐篷,她拿出卫星电话,这是组织配发的紧急通讯设备,每周允许打一次私人电话。今天是与家人约定的通话日。
拨通号码,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仿佛那头的人一直守在电话旁。
“喂?雨婷?”周明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明显的杂音,却依然让她的眼眶瞬间湿润。
“是我。你们那边还好吗?”
“都好!爸妈的日本之行很顺利,杨老说他们学得可认真了。”周明语速很快,像是要把所有事情一口气说完,“林雯的孕检一切正常,小彤现在逢人就说自己要有弟弟了…对了,你那边怎么样?安全吗?吃得习惯吗?”
张雨婷听着他连珠炮似的问题,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我很好,项目进展比预期顺利。我们已经帮助三个村子的妇女联合会完成了土地登记,昨天还成功调解了一起部落间的土地纠纷。”
“太棒了!我就知道你能行。”周明的骄傲透过电话线清晰可感,“对了,爸妈有个惊喜要告诉你——”
电话那头突然换了人,张淑芬的声音传来:“闺女!猜猜我们在哪?”
张雨婷一愣:“妈?你们不是在日本吗?”
“本来是,但杨老的朋友有架小飞机要去肯尼亚考察,我们就…咳咳,顺便跟来了!”张淑芬的声音里满是兴奋,“现在在内罗毕机场呢!你爸正跟移民局的人比划,笑死我了!”
张雨婷的手猛地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父母来了?在肯尼亚?就在几百公里外的内罗毕?
“妈!你们…这也太突然了!”她又惊又喜,“我这边条件很艰苦,你们——”
“怕什么,你妈我又不是没吃过苦。”张淑芬不以为然,“杨老的朋友安排了车,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去你那里!”
挂断电话后,张雨婷呆坐在帐篷前,望着远处地平线上初升的太阳,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家人要来了,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她将不再是孤身一人。
草原上的重逢
两天后的中午,一辆满是尘土的越野车颠簸着驶入营地。张雨婷早已等在空地上,不停地踱步。车刚停稳,她就冲了上去。
“爸!妈!”
王建国和张淑芬风尘仆仆地下车,三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张雨婷闻着父母身上熟悉的气息,三个月来的坚强外壳瞬间崩塌,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瘦了,黑了。”王建国心疼地摸着女儿的脸,“但精神头不错。”
“你们怎么…真的来了…”张雨婷哽咽着,话都说不连贯。
“想你了呗。”张淑芬轻描淡写地说,却悄悄抹去眼角的泪花,“顺便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营地里的其他志愿者好奇地围过来。张雨婷骄傲地向大家介绍:“These are my parents, from China!(这是我父母,从中国来!)”
“哇哦!中国爸妈!”艾玛夸张地鼓掌,“张,你从没说过你父母这么酷!”
简单的午餐后,张雨婷带父母参观营地。王建国对太阳能发电设备很感兴趣,张淑芬则和几位非洲妇女比划着交流烹饪心得,居然还学了两句斯瓦希里语。
“闺女,你在这做的真是了不起的工作。”傍晚时分,三人坐在营地边缘的小山丘上欣赏日落,王建国由衷地说,“看到那些妇女看你的眼神,爸就知道你帮了她们大忙。”
张雨婷靠在父亲肩头,轻声说:“其实能做的很有限。这里的法律体系、文化传统太复杂了,有时候明明知道不公平,却无力改变…”
“但你在努力,这就够了。”张淑芬握住女儿的手,“改变需要时间,就像我和你爸的书法班,不也是一点点做起来的吗?”
夕阳西下,广袤的非洲草原被染成金红色,成千上万的角马在远处迁徙,场面壮观得令人屏息。一家三口静静欣赏着这难得的美景,无需言语,心却前所未有地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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