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书房,静得只剩尘埃在光柱里沉浮的声音。沈微站在巨大的红木书桌旁,指尖发凉,悬停在投影仪的遥控开关上,迟迟不敢按下去。窗外,陆家别墅的花园沉在浓稠的夜色里,只有几点冷白的庭院灯,像蛰伏野兽的眼睛。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雪茄和旧书籍混合的气息,那是陆凛的味道,此刻却像无形的绳索勒紧她的喉咙。
她精心策划了这场试探。如同在悬崖边缘摆放一颗摇摇欲坠的棋子,赌上的是她残存无几的信任,和两人之间那根早已布满裂痕的名为婚姻的细线。
她无法忘记被囚禁时的黑暗与冰冷,绑匪嘶哑的声音如同毒蛇钻入耳膜:“他戴面具的样子,你见过吗?优雅的银色面具,沾着你父母的血…他才是‘V’!”那些话语像淬毒的针,日夜扎在心上。而陆凛病床上关于“银色面具”是组织高级杀手的坦白,此刻在沈微心里掀起了更深的惊涛骇浪——那究竟是坦诚,还是更高明的一层伪装?
陆凛正背对着她,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吞噬了窗外稀薄的光线,剪影沉默而锋利,像一柄出鞘一半的寒刃。他刚从一场持续到深夜的视频会议中抽身,眉宇间凝结着挥之不去的疲惫,那是掌控庞大商业帝国必须付出的代价。沈微的心跳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震得指尖发麻。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腑,终于,指尖用力按下了遥控器的按钮。
“滴”的一声轻响,在死寂的书房里清晰得刺耳。
陆凛似乎毫无所觉,依旧背对着她,目光投向窗外深不见底的夜。沈微紧紧盯着他的背影,屏住了呼吸。
突然,他身后整面墙的书柜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巨大投影幕布上瞬间亮起的、令人窒息的画面——一张冷冽的银色面具,占据了整个视野!面具的线条流畅而诡异,眼部是深不见底的孔洞,嘴角似乎凝固着一丝非人的、嘲讽的弧度。冰冷的光泽流淌其上,像凝结的月光,又像冻结的毒液。它突兀地悬浮在原本是书墙的位置,空洞的眼窝直直“望”向陆凛的背影,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压迫感。
时间仿佛被这诡异的画面冻结了一秒。
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的瞬间,陆凛的背影猛地绷紧!不是大幅度的动作,而是全身肌肉在刹那间爆发出一种极致的、被侵入领地的猛兽般的防御性张力。宽厚的肩膀线条瞬间僵硬如铁,后颈的肌肉轮廓清晰可见地贲张起来,原本自然垂落的手臂,手肘关节以一个微不可察却极其迅捷的角度向后收紧,指关节在身侧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要握住并不存在的武器。那是一种深植于骨髓、无数次生死边缘淬炼出的本能警戒!
沈微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眼睛却像被磁石吸住般,紧紧锁住陆凛侧转过来的脸。
他转头的动作带着一种被惊扰的、缓慢的压迫感。当那张俊美却冷硬如岩石的脸庞终于完全转向幕布时,沈微捕捉到了他眼神的剧烈变化。
最初的、一闪而过的,是纯粹的、毫无掩饰的惊悸!像漆黑的深潭骤然被投入巨石,瞳孔在面具冷光的映照下猛地收缩,锐利的寒光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击碎。那惊悸太快,快得让沈微几乎以为是错觉。紧接着,一股滔天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冰冷戾气汹涌而出,取代了惊悸,瞬间填满了他深邃的眼眸。那戾气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暴怒,使得书房里的空气温度骤降,压迫得沈微几乎无法呼吸。
然而,就在这汹涌的戾气之中,在那冰冷锐利的瞳孔最深处,沈微清晰地看到了一丝更幽微、更震撼的东西——剧痛!一种穿透了时光、沉淀了无尽血色的、深入骨髓的痛楚!仿佛那张面具不是投射在幕布上,而是活生生地从他灵魂深处被撕扯出来,带着淋漓的血肉,展示在强光之下。那痛楚只存在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快如电光石火,快得若非沈微全神贯注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根本无从察觉。它被翻腾的戾气和刻意维持的冰冷外壳迅速覆盖、吞噬、掩埋。
但这惊心动魄的瞬间,已足够让沈微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这是什么?”陆凛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像粗粝的砂纸摩擦过金属,每一个字都裹着尚未完全压下去的戾气寒霜。他完全转过身,目光沉沉地落在沈微脸上,那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将她洞穿。巨大的银色面具在他身后无声狞笑,形成一幅诡异而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沈微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她强迫自己迎上陆凛审视的目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没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干涩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整理旧资料,看到一张……有意思的图片。不小心点错了。”她晃了晃手中的遥控器,试图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嘴角却僵硬得像冻住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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