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缀满细碎水晶的晚宴包,冰冷的触感沿着神经末梢蔓延上来,沈微才惊觉自己的手心早已沁满冷汗。劳斯莱斯幻影平稳地行驶在通往霍华德庄园的私家山路上,夜色浓稠如墨,两旁是精心修剪却透着一股森然之气的古木,车灯劈开黑暗,只能照亮前方一小段铺着细碎卵石的蜿蜒路径,仿佛正通往某个巨兽悄然张开的咽喉。
她坐在后座,身旁是陆凛。他一身纯黑高定西装,姿态是惯常的冷峻与掌控感,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名刃,锋芒内敛,却无人敢轻视其下蕴藏的致命寒意。车内空间宽敞得近乎奢侈,顶级皮革的气息混合着他身上那种冷冽的雪松与烟草余烬的味道,本该令人心安,此刻却只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绷。
沈微的目光落在自己搁在腿上的手。无名指上,那枚硕大的粉钻婚戒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折射着令人心醉的光芒,是陆凛亲手为她戴上的枷锁,也是此刻她身份唯一的通行证——陆氏集团总裁夫人。她需要这个身份,如同一层华丽的面具,才能踏入今晚这个由权势和秘密编织的狩猎场。
目标:霍华德·范德林。那个名字在她舌尖无声滚过,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表面上是德高望重、富可敌国的古老家族掌舵人,慈善界的无冕之王,私底下,却是代号“V”、操控着“圆桌会”这头庞然巨兽的终极阴影。线人“夜莺”用生命传递出的最后碎片——一枚罕见的蓝钻袖扣——指向了他。而沈微模糊记忆深处,母亲日记里那个带来灭顶之灾的“V”,其轮廓正与眼前庄园的主人缓缓重合。
车无声地滑停在庄园主建筑那恢弘的、布满精美浮雕的白色廊柱前。巨大的雕花铜门缓缓向内开启,泄露出里面璀璨得令人目眩的光芒和隐约流淌的弦乐。侍者穿着笔挺的制服,动作一丝不苟地拉开车门。陆凛先一步下车,身姿挺拔如松,他并未立刻走向灯火辉煌处,而是转过身,向她伸出手。
沈微深吸一口气,将指尖放入他宽大的掌心。他的手掌干燥而温热,带着一种绝对的力量感,却在握住她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像是一个无声的确认。她抬起头,对上他垂下的视线。他深邃的眼眸里,那片冰封的海域之下,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还有一丝极力压抑的、浓得化不开的忧色。
“我在。” 他的声音低沉,只有她和他能听见,穿透了周遭渐起的衣香鬓影与寒暄之声。
沈微用力回握了一下,指甲几乎要掐进他掌心的纹路里。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但另一种更尖锐的情绪——为父母、为妹妹、为所有被碾碎的冤魂讨回公道的决绝——支撑着她挺直了脊背。她挽住陆凛坚实的手臂,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属于陆夫人的标准微笑,优雅得体,眸子里却沉淀着风暴来临前的深海般的寂静。
他们一同踏入那金碧辉煌的漩涡。
宴会厅的穹顶高得惊人,巨大的水晶吊灯如同倾泻而下的星河,将每一寸空间都照耀得亮如白昼,纤毫毕现。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槟的清冽、精心培育的稀有兰花的幽香,以及无数顶级香水交织融合的、属于金钱与权力的独特气味。衣着华贵的男女如同色彩斑斓的游鱼,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穿梭,低声交谈,举杯示意,每一个笑容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弧度。
陆凛一出现,便成了无形的磁石中心。商界巨鳄、政坛新贵纷纷聚拢过来,带着或敬畏或讨好的神情。他应对自如,神情淡漠,话语简洁有力,掌控着话题的走向。沈微则扮演着完美的女伴,微笑、颔首、得体地寒暄,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动声色地扫过全场,寻找着那个核心目标。
终于,在靠近大厅深处一座小型喷泉雕塑旁,她看到了他。
霍华德·范德林。他看起来远比公开资料里的照片更具存在感。年逾古稀,身材依旧保持着某种挺拔的轮廓,穿着一身剪裁极为合体的银灰色三件套西装,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经过岁月沉淀的、近乎慈祥的温和笑意,正与几位同样显赫的人物交谈。他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姿态闲适,眼神平静地扫视着整个大厅,如同一位端坐王座、审视着自己领地的君主。
沈微的心脏猛地一跳。就是现在。
她轻轻捏了捏陆凛的手臂,递过去一个眼神。陆凛会意,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目光锐利地锁定了霍华德周围可能存在的“干扰”。沈微松开挽着他的手,姿态优雅地从侍者的托盘中取过一杯香槟,如同被某个有趣话题吸引般,自然地朝着霍华德所在的那个小圈子移动。
“……范德林先生对非洲儿童医疗的持续投入,实在令人钦佩。”一位穿着深紫色礼服的女士正恭维道。
霍华德温和地笑了笑,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低沉沙哑,却异常清晰:“慈善是文明的基石之一,我们这些被命运眷顾的人,有责任照亮更多角落。” 他的目光随意地一转,恰好落在了走近的沈微身上,那温和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许,“啊,陆夫人。欢迎光临寒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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