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汲取足够的氧气来支撑接下来的话语,声音里浸透了回忆的沉重:“我曾以为,活着的每一天,都像踩在十一年前那个冬夜大火的灰烬上。每一步,都扬起呛人的、带着血腥味的尘埃。” 她的目光变得有些遥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吞噬一切的火光,“凶手夺走了我的父母,我的童年,夺走了我以为理所当然的安宁……甚至一度,他们成功地偷走了我对人性、对光明的最后一点信仰。”
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和细微的啜泣。那个刀疤男紧紧抿着唇,下颌的线条绷得像石头,眼眶却不受控制地泛红。
“他们想让我们永远停留在那个血色的夜晚,成为被恐惧和痛苦吞噬的幽灵,在噩梦里循环往复,直至生命的终点。”沈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许久的愤怒和不屈,“但今天,站在这里,看着你们,”她的目光变得灼热而充满力量,一一迎上那些含泪或痛苦的眼睛,“我想告诉你们,也告诉我自己——我们不是幽灵!”
“我们是幸存者!”这四个字,她咬得极重,如同金石坠地,铿锵有力,“这身份,带着洗不净的血泪,刻着无法磨灭的伤痕,沉重得有时让我们喘不过气……但它,也是我们生命中最坚硬的勋章!是我们从地狱之火中爬出来的证明!”
话音落下,会场陷入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随即,第一声掌声响起——来自那个刀疤男!他几乎是用了全身力气在鼓掌,掌心瞬间拍得通红。这声音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零星的掌声迅速汇聚,从会场的各个角落奔涌而来,起初还有些犹豫和试探,如同小心翼翼的雨点敲打窗棂,很快就连成了一片汹涌澎湃的海洋!掌声雷动,淹没了麦克风里的余音,却又奇异地托起了沈微的每一个字,赋予它们更强大的力量。那位白发老母亲用力擦去不断滚落的泪水,努力挺直了佝偻的背脊,布满皱纹的手掌用力地拍在一起。更多的人抬起了头,眼中有泪光闪烁,但更亮的,是一种被点燃的、名为“认同”和“希望”的光。
沈微站在声浪的中心,感受着那汹涌的共鸣拍打着她的心岸。一种奇异的暖流驱散了聚光灯带来的冰冷感。然而,就在这情绪激昂的顶点,她的目光习惯性地扫向全场,最终定格在会场后方入口的阴影处。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深灰色的风衣,帽檐压得很低的鸭舌帽,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像一块突兀的、冰冷的礁石,沉默地矗立在汹涌的情感浪潮之外。最刺眼的是他放在风衣口袋里的双手——即使隔着距离,沈微也清晰地看到了一抹纯黑的皮质光泽。
手套。
在暖气开得如此充足的室内,戴着一副薄薄的黑色皮手套。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沿着沈微的脊椎窜上头顶,演讲带来的灼热温度仿佛被猛地撕开了一道口子。圆桌会…“V”的庞大阴影…那些盘根错节、深入骨髓的藤蔓,真的随着霍华德的倒台被彻底斩草除根了吗?这个突兀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身影,是巧合,还是…那庞大冰山悄然浮出水面的又一角?这个念头如同一条淬毒的冰蛇,猝不及防地滑过她刚刚被希望点燃的心湖。
“……重建需要勇气,”沈微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全副心神重新凝聚在眼前这些需要光亮、需要力量的灵魂上,她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坚定,如同穿透迷雾的号角,“更需要彼此。一个人的力量或许渺小,一个人的伤口或许难以独自舔舐愈合,但当我们伸出手,握住另一只同样带着伤痕却依然温热的手时——”
她的目光再次充满力量地扫过全场,尤其在那位老母亲和刀疤男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光芒,足以刺破任何深渊的黑暗!请相信,你不是孤岛!”沈微的声音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穿透力,“我们在一起,就是废墟之上最不可战胜的堡垒!荆棘丛中最骄傲绽放的玫瑰!”
“哗——!!!”
最后的宣言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彻底引爆了全场!掌声、喝彩声、甚至夹杂着释放般的呼喊,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空间,几乎要掀翻屋顶!无数人站了起来,用力地鼓掌,泪水肆意流淌,但脸上不再是绝望的灰暗,而是燃烧着一种被理解和被点燃后的激动光芒。
沈微站在台前,微微鞠躬。聚光灯在她身上镀上一层耀眼的光晕。她成功了。她将自己破碎的过往化为利剑,劈开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霾,点燃了希望的火种。
掌声久久不息。沈微走下舞台,陆凛已经起身,长腿几步就跨到她身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让她可以轻轻挽住。他的手臂坚实有力,是此刻她最需要的支撑点。
“很完美。”他侧过头,在她耳边低声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和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只有他能看到她指尖细微的颤抖和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惊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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