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题目上就可以猜出出题人的性格，大致判断，出题人可能是北方人。
当然这只是瞎想，没什么直接关联，还是作诗要紧，鱼浪略微思考了一下就想到了几句。
《赋得天下为公 同日月》得荒字，五言八韵，诗曰：
天下行大道，大同自古王。
凤凰鸣九皋，麒麟游八荒。
无征战戈戟，有田生稻粱。
公器无私化，私心自不生。
仓廪丰实足，黎民笑语盈。
礼乐兴庠序，弦歌绕华堂。
山河同日月，风雨共寒凉。
四海皆兄弟，千秋共此章。
……
怎么说呢？还行吧，鱼浪把此卷收好，接着看下一卷。
下一卷自然是八股文，也是重中之重，老规矩：八股文写得好不好是能否入仕的关键。
当看了题目后鱼浪心里暗叫不好，这并不是南北文化上的“水土不服”，而是难度加大了。
题目为：
武定六年，户部奏准‘火耗归公’，然《大维律法》明确规定：‘州县官不得私加赋税’，今有言：‘火耗乃自古相沿之规，归公乃遏止贪墨之良策’；亦有言：‘朝廷明令禁加派，此举实开变相加税之恶例’，请据赋税沿革，详析‘火耗归公’之利弊，并论其与‘不加赋而民足’之古训是否相悖。
这一开始就是国策论，那后面岂不是更难？
有点难搞。
而且对于这个“火耗归公”，鱼浪也只是知道表面意思，就是令各省督抚将征收钱粮时浮收的损耗与羡余尽数上缴，用来当做养廉银，以肃官风。
也可以说成官府在征收赋税银时，以弥补碎银熔铸为银锭过程中损耗为由，额外加征的赋税。
因为在实际的征税中，百姓缴纳的多为零碎的散银，而官府需要将这些散银熔铸成统一规格的银锭后上缴国库，在熔铸过程中，由于高温熔炼等原因，会有一定的损耗，这部分损耗就被称为“火耗” 。
既说它是防止贪污腐败的良策，又说它是变相加税的毒策。
至于到底是谁说的，只能这么想：
说它是良策应该是廉明清官或者良民说的，因为他们认为这样就可以防止贪官偷税漏税来敛财。
认为是毒策的可能就是贪官和被压迫的平民百姓说的，贪官认为这样不管什么钱都要上缴国库，那他不是什么钱都吃不到了？
如果是那样，当官吃不到税钱，那可不行，就得再向百姓加税，用来凑出“火耗”，那么就是变相加税，受到压迫的老百姓自然认为它是毒策。
看来难度确实是增加了点，以前考秀才的时候，主考仁政，道德，礼法，历史功过，相对简单，而考上进士意味着要为中央朝廷效力，必须具体到国策。
国策论题目就比较多了，比如什么坊市制度，推恩令，两税法，一条鞭法，摊丁入亩，海禁，改土归流等等，只有真正博览群书的人才能吃透这些。
想起这个，鱼浪又想起以前考得什么盐铁专卖，重农抑商之类的，那些都是老生常谈的内容，许多学子都会写。
而这个火耗归公，鱼浪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头作答，想了一下午也没想好。
时间很快到了黄昏，天快黑了，字也看不清了，先把纸卷收好挂到墙上，准备睡觉，明天白天再写。
有点饿了，拿出烧饼啃了几口，没什么胃口，又喝了几口井水，凉冰冰的透心凉，把肚子都给冷透了，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入夜。
鱼浪真的是后悔了，因为他还是低估了北方的二月有多冷，在西都蓉城府，二月底的时候，有的早春花都要开了，在京城这边，居然还要下雪？！
雪？哎呀我去，还真的下雪了！
透过外面的照明灯笼，能够看见微弱的火光之下，细雪绵绵，无声飘落，很快鱼浪的手脚就开始发凉了，有点发抖。
真是失策！
早知道就带一床棉絮了，别的考生，又是棉絮，又是火炭盆的，而他这个考间里，连根蜡烛都没有，黑黢黢的。
雪夜天，就这么躺在光秃秃又冷冰冰的木板上。
真是造孽！
躺了好一会儿，根本睡不着，手脚冰冷得一点知觉都没有，突然想起出发前樊诗月告诉他，在京城的这边，还要下雪，要是睡在外面，第二天就得冻死……
这考间里，除了能避雨雪，连风都不能挡，身边就是冷冰冰的砖墙。
不行，要是明天早上变成一具冷硬邦邦的尸体，那就搞笑了，鱼浪坐起来，揉搓着手脚，尽量有点温度。
期间，鱼浪想起今天的考试题目，脑海里一直在想该怎么论述这个题目，想了好一阵，依然没有头绪。
还真是高估自己了，如果一直这样，那这次考试就要败北了，一想到这个，心也拔凉拔凉的，手脚上的冷都顾不上了，又蜷缩着身体躺在木板上心烦意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思绪万千中，鱼浪睡着了。
恍惚之下，好似回到了家乡。
……
临河县的县衙里，樊诗月正在处理公文，鱼浪拿着试卷在一边发愁。
“诗月，像这种题目，我该如何起讲呢？”
樊诗月慢慢的放下笔，淡定开口：“首先，你觉得‘火耗归公’是否是良策呢？”
鱼浪懵着回复：“它不是说了，可以说成良策，也可以说成毒策嘛。”
“不，你得从你自己心里觉得它到底是良策多一点，还是毒策多一点。”
鱼浪为难道：“额……这个是当今圣上才下诏没多久的国策，还要写给主考官们看，我不敢妄言。”
“有什么不能说的？火耗归公基本上就是毒策，弊大于利，你直接从这个结论起讲就行了！”
“这……何解啊？”鱼浪想听听她是怎么看。
“火耗，就是多余的赋税，这个多余的赋税从哪里来？还不是从平民老百姓身上出，你觉得会有当官的拿自己的俸禄去填补的吗？”
“当然不会。”鱼浪回答道。
“自古以来，不管大小，当官的以贪官居多，清官又能有多少？朝廷都把火耗收走了，地方官员一般会再向百姓加税，不然哪有油水捞？”
“嗯，言之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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