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堂内,老夫人按着额角,正欲歇下。
“老夫人,”丫鬟低声禀报,“表姑娘来了,说有要事。”
听闻穆清婉求见,颇有些意外,但还是让人进来了。
“外祖母。”穆清婉规规矩矩地行礼,神色平静无波。
老夫人打量着她,想起她抛头露面去学医的,一脸不悦,“这么晚了,有事?”
“清婉听闻柳姨娘身体不适,心中担忧。”穆清婉抬起头,迎上老夫人的目光,
“今日许老医师出诊回来,提及此事。清婉斗胆,想向外祖母坦白一件事。”
老夫人眉梢微挑,示意她说下去。
“清婉如今在岐黄轩当学徒。”
老夫人脸色沉了下去,这事她早有耳闻,只是不曾点破。“胡闹!姑娘家,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外祖母,”穆清婉打断,语气依旧恭敬,
“清婉自知不妥。只是父亲生前略通医理,清婉耳濡目染,也学了些皮毛。”
“如今姨娘病重,清婉虽学艺不精,却也想尽一份心力,在旁侍疾,或许能帮上些微小忙。”
“一来是尽孝道,二来,也能将岐黄轩所学用于实处,不至于……辱没了许老先生的教导。”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是孝心,也暗含了用处。
老夫人沉默了。 白日萧芷柔哭得可怜,许老医师又说需懂药理之人精心照料。
眼前这丫头虽行事出格,但态度恳切,又是自家人,
让她去照料柳如烟,将她拘在府里,倒也稳妥。
“既然你有这份心,”老夫人沉吟片刻,松口道,
“那从明日起,不必再去岐黄轩了。去夕兰院,专心照料你姨娘。凡事仔细,莫要出错。”
“是,清婉明白。”穆清婉垂下眼帘,掩去眸底深意。
第二日一早,穆清婉便去了岐黄轩,将老夫人的决定告知了许老医师。
老医师捻着胡须,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不出所料。
“先生,清婉虽应下此事,但自觉医术浅薄,恐有疏漏,耽误了二夫人的病情。”
穆清婉顿了顿,看向一旁正在整理药材的江淮安,
“不知……可否请江公子偶尔过府,代先生指导一二,也便于随时掌握病情,回报先生?”
这话说得极为巧妙,既是请教,也是将江淮安拉了进来。
有他在,柳如烟想栽赃陷害,便多了一个人证。
江淮安闻言一愣,看向许老医师。
许老医师心里清楚。这丫头,心思转得快。
也好,国公府那地方,让她一个人去,他确实不放心。
江淮安性子稳重,医术也扎实,有他看着,能应付些变故。
“也罢,”许老医师点了点头,看向江淮安,
“淮安,你便辛苦些,每日去国公府走一趟,看看二夫人的情况,也指点指点这丫头。”
“是,先生。”江淮安躬身应下。他隐约觉得事情不简单,但老师吩咐,自当遵从。
何况,他对穆清婉的印象极好,能帮上忙,他亦是愿意的。
夕兰院内,药味混着熏香,甜腻得令人发堵。
柳如烟歪在榻上,脸色蜡黄,见了穆清婉,只虚弱地抬了抬眼皮。
萧芷柔在一旁侍奉,见江淮安也跟着来了,眼神微讶。
“姨娘,表姐。”穆清婉福了福身。
“柳夫人,五姑娘。”江淮安行礼。
“表妹来了。这位公子是?”
“照顾姨娘,是婉儿的本分,表姐不用如此客气。这是江大夫,徐老医师让他帮着婉儿一同为姨娘诊治。”
“江大夫,姨娘的病,有劳了。”
江淮安微微颔首,便上前去替柳如烟诊脉。
穆清婉不再多言,便开始配合江淮安,端药送水,更换湿帕,动作一丝不苟。
她暗中观察柳如烟,也留意着院内动静。
几日下来,穆清婉察觉到了异样。
柳如烟的脉象确实虚浮,但时强时弱,并不稳定,
有时甚至在她声称头晕目眩之时,脉搏反而跳得比平日更有力些。
她胃口也奇怪,嘴上说着什么都吃不下,私下里却能偷偷吃掉一碟子萧芷柔送来的精致点心。
这日,江淮安依旧为柳如烟诊脉,穆清婉站在江淮安身后不远处,视线也落在他搭脉的手指上。
她清楚记得前几日自己替柳如烟诊脉时的感觉。
那脉象,初探之下确实虚浮无力,带着病态的紊乱,
可若是稍稍沉心细诊,便能察觉到那虚浮之下,隐隐有一股躁动之气,并不似久病之人那般沉弱。
此刻,她看到江淮安那原本舒展的眉头,蹙了一下,
虽然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但那细微的变化,还是落入了穆清婉眼中。
看来,他也有所察觉了。
送江淮安至院门口。
看廊下无人,江淮安脚步微顿,低声道:“穆姑娘,二夫人的脉象……有些古怪。”
穆清婉点点头,“我亦有同感。前两日她咳喘不止,我见她偷偷饮了一盏燕窝羹,之后半日精神健旺,与常人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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