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光线微暗,他挺拔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
“二表哥多虑了。”她声音放得很轻,话语间带着恭谨与疏离。
“姨娘病情复杂,婉儿学识浅薄,实在不敢妄言。一切自有许老先生和江大夫诊断。”
这话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却清晰地划开了界限。
她不信他。
这让萧祁的心头有些许的失落,像被细针轻轻刺了一下,不疼,却闷。
罢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眼眸里最后一点期盼熄灭,只剩惯有的冷峻和探究。
既然她不愿说,他便自己去查。
“既如此,你好自为之。”萧祁丢下一句,拂袖转身,步履加快,未曾回头。
穆清婉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轻轻吁了口气。
萧祁也可能是好意,甚至成为助力。
可他是柳如烟的儿子,萧芷柔的哥哥,有这层关系在,他萧祁又能站在她身边几分。
国公府,人心叵测,没有确凿证据前,她不敢托付任何猜测。
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
这日午后,天色阴沉。
苏湘云带着一个食盒,匆匆来到夕兰院。
“婉儿,看姨母给你带了什么?”苏湘云脸上带着温和笑意,仿佛只是寻常探望,“厨房新做香糕,快来尝尝。”
穆清婉接过食盒,指尖触及底部,感到不同寻常的硬度,并非糕点的柔软。
她不动声色笑道:“多谢姨母挂念。”
“跟我来,”苏湘云拉起她的手,走出院子,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四周,“屋里药味重,出来透透气。”
走到僻静处,丫鬟们远远跟着。
苏湘云脸上的笑容敛去,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我让周嬷嬷了张太医,近一个月内,他在城西添了一处小宅院,又赎回不少早年当掉的物件。银钱来路不明,数目与柳氏近期的支取对得上。”
果然!张太医被收买了!
“我早有怀疑,”穆清婉低声回道,“姨娘的脉象、气色、日常,处处古怪。她这病,装的成分居多。”
“果真如此!”苏湘云眼神一厉,“婉儿,她请许老医师,又点名让你照料,定是想寻你的错处!”
“姨母放心,婉儿明白。”穆清婉点头,眼神坚定,“只是如今没有确凿证据,不好打草惊蛇。”
“正是此理。”苏湘云忧心忡忡,“万事都要留个心眼。汤药饮食,经手之物,都要仔细。”
“婉儿明白。”
又低语几句,苏湘云便借口离开。
穆清婉拿着食盒回到偏房,打开一看,糕点下压着几张纸,正是周嬷嬷誊抄的账目和查访记录。
她收好纸张,定了定神,走向柳如烟的内室。
柳如烟歪在榻上闭目养神,萧芷柔坐在一旁。
见穆清婉进来,柳如烟眼皮未抬,萧芷柔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姨娘近日常说头晕目眩,可是心火过旺?”穆清婉走近,目光落在柳如烟搭在引枕外的手腕上,
“婉儿前些日子跟江大夫学了几手针灸之术,或许能为您缓解一二。”
柳如烟斜睨她一眼,闪过狐疑。针灸?这丫头又想耍什么花样?
转念又想,自己正愁没由头磋磨她。让她施针,量她也玩不出什么把戏,若真出了差错,正好大做文章。
柳如烟懒懒地“嗯”了一声。
穆清婉取来针包,对萧芷柔和丫鬟们说“施针时需心神宁静,气流平和,不便有旁人在场,还请表姐在外稍候。”
萧芷柔不情愿,但见柳如烟点头,只好带人退到外间。
穆清婉净手,取出几根细长银针。
她走到榻前,神色专注,手指轻轻搭在柳如烟肩颈。
“姨娘,请放松些。”她柔声道。
柳如烟闭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
穆清婉屏息凝神,找准肩井穴。
此穴深层肌肉丰富,按压便能探知虚实。
病重体虚者,针刺反应迟钝;气血充盈、故作虚弱者,尤其心神紧张时,针感会异常清晰,甚至引发下意识躲避。
她拈起银针,看准穴位,指尖微运巧力,动作看似轻缓,实则迅疾刺入。
“唔!”
柳如烟猝不及防,一股强烈的酸麻锐痛瞬间窜遍肩颈!
她闷哼一声,整个肩膀猛地往上一耸,半个身子几乎弹起,下意识就要躲开!
她立刻意识到不妥,强行压制,重新瘫软下去,用一阵虚弱的咳嗽掩饰。
但那瞬间无比真实的肌肉紧绷和抗拒,已被穆清婉敏锐捕捉!
就是这样!果然在装病!
穆清婉不动声色地捻转着银针,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语气依旧平稳:“姨娘感觉如何?可是酸胀感强了些?这是气血通畅的正常反应。”
柳如烟趴在枕上,看不到穆清婉的表情,但后背却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她总觉得,刚才那一下,这死丫头是故意的!她难道发现了什么?
不行,不能再等了!
第二天一早,江淮安照例来请脉。
刚踏入夕兰院,就听到里间传来萧芷柔惊惶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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