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薇手中的青瓷茶盏"啪"地摔在地上,碎成三瓣。上等的龙井茶汤溅在她杏红色的妆花马面裙上,洇开一片深褐色的痕迹。
这场景像极了三年前那个闷热的午后——醉仙楼的大厨老刘也是这样失手打翻了茶盏,紧接着一队官兵就冲了进来。
"阿福!"她猛地抓住小二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粗布面料在她指尖发出细微的撕裂声,袖口缝着的补丁线头被扯了出来。
阿福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后退半步,后腰撞在了黄花梨木柜台上,震得算盘珠子哗啦作响,几枚铜钱从柜台缝隙里滚落在地。
"小、小姐..."阿福结巴着应道,黝黑的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左眉上那道三寸长的疤在阳光下格外明显——那是道狰狞的刀伤,疤痕边缘还留着黑色的缝线痕迹。
宋雨薇想起父亲说过,这是三年前醉仙楼出事时留下的。
午后申时,宋雨薇将阿福叫到后院的老槐树下。
这棵百年老树的树干上刻着无数道划痕,是醉仙楼时期用来记录赊账的。树荫里,阿福的粗布短打被汗水浸透,紧贴在佝偻的背上。
"那日..."他的声音发颤,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块褪色的蓝布汗巾,"我本是去给张记送货款..."
汗巾角上绣着的"醉"字已经模糊不清,但还能辨认出当年精致的绣工。
阿福突然解开衣襟,露出胸口一道狰狞的伤疤,"那刀疤脸发现我偷看,这一刀差点要了我的命。"
他的指甲抠进疤痕的缝隙,渗出丝丝血珠,"老东家为了救我,把全部家当都赔了进去..."
树上的知了突然齐声鸣叫,刺耳的声音让阿福打了个哆嗦。
次日寅时三刻,宋雨薇换上阿福媳妇的粗布衣裳,用灶灰混着菜油将脸抹得灰扑扑的。
她挎着个破旧的竹篮来到城东,篮子里放着几颗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土豆,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张记肉铺门前已经排起长队,案板上的猪肉泛着诡异的粉红色,在晨光中泛着油光。宋雨薇假装弯腰捡铜钱,趁机观察柜台后的老妇人。
"大娘,这刀看着真特别。"宋雨薇故意哑着嗓子搭话,手指在竹篮边缘紧张地敲击着。
老妇人头也不抬,手腕一翻,刀尖在案板上划出深深的刻痕:"祖传的家伙什,锋利着呢!"她缺了颗门牙的嘴里飘出浓重的蒜臭味,"小娘子要买多少?"
宋雨薇趁付钱的空档溜到后院,发现墙角堆着几个标着奇怪符号的柏木桶。
她刚用手指蘸了点桶边的粉末,突然被人从背后捂住嘴巴拖进暗巷。
一个满脸刀疤的汉子恶狠狠道:"找死是不是?"他腰间别着的铜牌在晨光中一闪。
宋雨薇回到陆记时已近午时,发现阿福正在后院焦急地踱步,脚下的青砖被他磨得发亮。
见她安然归来,这个平日木讷的汉子竟红了眼眶,粗糙的手掌在围裙上反复擦拭:"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他将一个油纸包塞给宋雨薇,纸包上用麻绳缠了三道,绳结处还封着已经干涸的火漆:"这是...这是老东家临终前交给我的。"
纸包里的账册只有巴掌大,封皮上沾着暗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边缘处还粘着几根灰白的毛发。
翻开泛黄的纸页,宋雨薇发现最后一页记录着:"壬午年六月初三,收张记特供肉二十斤,送货人王二。"
签名处按着一个鲜红的指印,指节处有道独特的疤痕——与刀疤汉子的手一模一样!
"这王二..."阿福的声音发抖,喉结剧烈滚动着,"就是现在金玉楼的赵掌柜...他从前在刑部大牢当差,专管...专管死囚的伙食..."
吏部尚书别院的沉香木书房里,王润之正在大发雷霆。
他手中的定窑白瓷茶盏狠狠砸在地上,碎片飞溅到跪着的赵掌柜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鲜血顺着赵掌柜肥胖的脸颊流下,滴在波斯地毯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废物!"王润之的声音像是淬了毒,手中的象牙柄折扇"啪"地敲在赵掌柜光秃的头顶,"连个火锅店都收拾不了!"
他猛地掀翻紫檀木案几,上等的松烟墨泼洒在雪白的宣纸上,像是泼墨山水。
一块龟钮铜牌从王润之的袖中滑出,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赵掌柜捂着流血的脸,声音发颤:"少爷恕罪!那陆记突然改了菜单,用的全是山货..."
"闭嘴!"王润之一脚踹翻他,锦缎靴尖沾上了血迹,"去,把火锅的的配方拿过来不然就…",王润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从暗格取出一本烫金账册,封面上赫然写着"醉仙楼"三个大字,烫金已经有些剥落。
窗外树丛里,阿德屏住呼吸。这个被阿福从雪地里救回来的流浪儿,此刻正死死盯着屋内的一切。
他看见王润之翻开账册,指着其中一页对师爷说:"去查查,当年给醉仙楼供药的老徐头还在不在大牢里..."师爷阴鸷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少爷,那老徐去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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