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用卿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只能听见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 —— 谢渊正在勘合符上记录案情,墨汁落在桑皮纸上,晕染出与茶渍相同的纹路。窗外的蝉鸣突然尖锐起来,像极了茶农们无声的哭喊。
片尾
暮色给榷场的飞檐镀上金边,谢渊独坐案前,面前的税单在烛火下投出长长的影子,像极了茶农们被压弯的脊背。火漆印里的艾草碎屑被他一一摘下,放在白瓷碟里,与界石、茶棚、酒肆收集的样本摆成一排 —— 这些本应守护百姓的印记,此刻却成了权贵们巧取豪夺的帮凶。
"大人,陈用卿招认,火漆掺艾草是为区分宗室税单与民单。" 暗卫的汇报声从门外传来,"宁王每月初派庄头来榷场,带着盖好印的空白税单......"
谢渊抬手示意不必再说,目光落在税单上的 "十抽其七"。这四个字像把钝刀,在他心头划下浅浅的血痕 —— 他想起泰昌帝临终前,手指抚过《会典》商税卷的场景,先皇的指甲缝里还留着查案时染上的靛青,"御史的笔,要像茶农的手,沾着泥土,带着血痕。"
离开时,山风送来远处茶农的歌声,唱的是《采茶调》的调子,却改了词:"火漆红,茶芽苦,十抽其七断生路......" 歌声在听见他的官靴声后戛然而止,只剩下竹篓落地的闷响。谢渊摸着袖中皱巴巴的税单,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 —— 宁王的庄田税单、布政使司的勘合符、宗人府的玉牒,这些本应相互制衡的官制,此刻却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但网总有破的时候。谢渊望着天边的启明星,想起在界石上发现的铁线蕨孢子 —— 无论火漆多么严密,总有些真相,像这些微小的孢子,终将在御史的笔尖下,在律法的阳光里,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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