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被拉长成一场无声的酷刑。就在沈默的意识在极度疲惫和高度警惕的拉锯中,即将滑向混沌边缘的瞬间——
“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如同在耳膜上敲响的脆响,猛地刺破了凝固的死寂!
沈默的身体骤然僵硬,如同被无形的电流贯穿。他猛地睁开双眼,瞳孔在黑暗中瞬间放大,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那声音……像是某种极其坚硬的、微小而锐利的东西,在玻璃表面轻轻磕碰了一下。来源,正是床头柜的方向!
他像一具被丝线操控的木偶,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一寸寸扭动脖子。视线艰难地转向枕边。
床头柜上,那枚血沁古玉静静地躺在那里。窗外微弱的光线渗入窗帘缝隙,吝啬地洒下一点模糊的光斑,恰好落在古玉之上。
它变了!
白天那深沉内敛、如同凝固干涸血迹的暗红色泽,此刻竟在微弱的光线下,隐隐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粘稠的、仿佛刚刚流出的新鲜血液的猩红光泽!玉质内部,不再是温润的半透明,而是……在蠕动!
没错,是蠕动!如同无数细微至极的血色线虫在琥珀色的凝胶里疯狂地钻营、扭动、彼此纠缠!它们不再是静止的脉络,而是活了过来!无数细如发丝、暗红近黑的丝线,正在古玉的核心深处狂乱地生长、分叉、蔓延!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彼此交织、缠绕、融合……像一团疯狂增殖的、拥有邪恶生命的血管网络!
沈默的呼吸彻底停止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像被钉死在床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地狱般的景象在眼前上演。那些血丝诡异地扭曲、膨胀,每一次纠缠都似乎遵循着某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规律,它们在玉质内部构建起一个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复杂的结构——那形状,酷似一颗被剥离了皮肤和肌肉、赤裸裸暴露在外的、不断搏动的心脏表面盘踞的血管丛!
“不……不……”破碎的音节从他冰冷的唇缝间挤出,带着濒死的绝望。他想闭上眼睛,想逃离,但眼球却被一股无形的、邪恶的力量死死攫住,钉在那片疯狂的血色地狱上。
血丝的蔓延达到了顶峰,整个古玉内部几乎被那猩红粘稠、不断搏动扭曲的血管网络完全填满,散发出一种妖异、污秽的生命力。紧接着,所有疯狂扭动的血丝,在古玉最中心的位置,骤然停滞!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指令瞬间冻结!
然后,它们开始以一种令人作呕的方式向内塌陷、压缩、凝聚……所有的分支、所有的脉络,都疯狂地涌向中心一个极小的点!
猩红的光泽在那个点上猛烈地汇聚、压缩,亮度陡然提升,刺得沈默双目剧痛!下一秒,那个凝聚了所有血丝精华的点,猛地向外一“凸”!
一只眼睛!
一只由最污秽、最粘稠的血液凝结而成的眼睛,赫然出现在古玉的正中央!
它没有眼白,没有瞳孔的明确界限,只有一片混沌的、旋转着的、深不见底的血潭!那血潭的中心,是一点浓缩到极致的、比周围的猩红更深更暗的绝对黑暗!那黑暗如同一个微型的黑洞,带着一种冰冷、贪婪、洞悉一切、饱含无尽恶意的凝视!
这只血色的眼睛,半睁着!
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裂开在那片粘稠的血色之上。缝隙之后,那点浓缩的黑暗,正正地、直勾勾地、毫无偏差地——
锁定了沈默!
“啊——!!!”
一声凄厉得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叫,终于冲破了沈默被恐惧彻底冰封的喉咙,在死寂的房间里轰然炸响!他像被高压电击中,整个人从床上疯狂地弹了起来!巨大的力量带翻了薄被,身体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膝盖和手肘传来钻心的剧痛,但他浑然不觉。
他手脚并用地向后疯狂爬退,脊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落了墙角的灰尘。墙壁的冰冷触感非但没有带来安全感,反而像是撞在了一块巨大的寒冰上,刺骨的寒意瞬间透入骨髓。他蜷缩在墙角,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牙齿不受控制地疯狂撞击,发出“咯咯咯咯”的骇人声响。
那只眼睛!
那只由古玉内部无数蠕动血丝凝聚而成的、半睁的、充满无尽恶意的血色眼睛!
它还在那里!就在床头柜上!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散发着微弱却无比清晰的、令人灵魂冻结的猩红光芒!那道裂开的缝隙,那点浓缩的黑暗,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穿透了沈默试图逃避现实的意志,死死地、牢牢地钉在他的脸上!
沈默的视线无法移开分毫。那只眼睛里的黑暗,仿佛拥有实质的重量和冰冷的温度,沉沉地压在他的眼球上,又像无数根淬了剧毒的冰针,狠狠地扎进他的大脑深处。他能感觉到那黑暗在旋转,在低语,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恐惧和渺小。一股阴冷、滑腻、带着浓重铁锈和腐烂气息的“视线”,如同无形的触手,缠绕上他的脖颈,钻入他的耳道,舔舐着他的皮肤,试图侵入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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