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角落里的赤霞一个没忍住,瓜子壳喷了出来,赶紧捂住嘴,肩膀抖得像筛糠。铁岩擦斧头的动作僵住了,嘴角抽搐。云苓忍笑忍得手抖,针差点扎到手指。连闭目养神的烈风,眉头都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凌霄额角的青筋,非常明显地跳动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训斥的冲动,声音更沉了几分:“…心随意动,意随气走。想象自身如空谷,如幽潭,引天地灵气涓流,自百会穴入,过泥丸,穿重楼,徐徐下沉,归于丹田气海,温养蕴化…”
“空谷…幽潭…” 小六子努力跟着大师兄的话想象。空谷…是后山那个风呼呼叫的大山洞吗?幽潭…是观后面那个夏天能泡脚的小水洼?百会穴…是头顶那个被云苓师姐梳小揪揪时揪得有点疼的地方?泥丸…重楼…听着像二师兄煮糊了的饭…
这些抽象的概念像一团团软绵绵、轻飘飘的云絮,温柔地包裹住了小六子那点可怜的、刚刚被“肚皮海”和“鸡蛋羹”消耗殆尽的注意力。大师兄那低沉、平稳、带着奇异催眠魔力的声音,此刻不再是威严的训导,而是变成了世界上最舒服、最暖和的摇篮曲。
他努力想睁大眼睛,可眼皮像是被抹了最黏的桃树胶,越来越沉,越来越重。小脑袋开始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再一点…盘着的两条小短腿不知不觉松开了,一只脚丫子无意识地伸到了蒲团外面,小脚趾头还舒服地蜷了蜷。按在“鸡蛋羹”上的小手也滑落下来,软软地搭在膝盖上。
“引气之道,贵在持之以恒,水滴石穿,不可操之过急,亦不可…” 凌霄还在字斟句酌,力求将每一个要点都灌输给小师弟。他目光炯炯,盯着小六子,期待着在那张小脸上看到一丝顿悟或专注的光芒。
然而,他看到的景象是:
小六子的脑袋,在完成了一个极其缓慢、幅度却越来越大的点头动作后,终于,彻底地、义无反顾地向前一沉!下巴磕在了他自己那软乎乎的小胸脯上!
紧接着——
“呼……噜噜噜……”
一阵极其均匀、极其响亮、带着小奶音特有共鸣的鼾声,如同平地惊雷,毫无预兆地、清晰地、无比嚣张地炸响在清虚观的正殿之中!
这声音是如此突兀,如此有穿透力,瞬间盖过了大师兄的谆谆教诲,在梁柱间回荡,甚至还带着点欢快的颤音!
“!!!”
凌霄后面“半途而废”四个字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噎得他眼前一黑!那张严肃刻板的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额角的青筋不再是跳动,而是像要挣脱皮肤束缚般暴凸出来!他握着剑柄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嘎嘣”一声脆响,手背上青筋毕露。一股混杂着愤怒、挫败、还有那么一丝丝被羞辱的邪火,直冲天灵盖!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想一巴掌把这鼾声震天的小混蛋拍醒!
“噗哈哈…呃!” 赤霞这次是真没憋住,刚笑出声,就被大师兄那杀人般的目光扫过来,吓得她赶紧把剩下的笑声和瓜子一起咽了回去,呛得直咳嗽。
铁岩手里的斧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慌忙去捡,手忙脚乱。
云苓手里的针线笸箩差点脱手,她赶紧放下,担忧又无奈地看着蒲团上那个睡得人事不省的小祖宗。
连烈风都猛地睁开了眼,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剑锋,刺向那鼾声的来源。
歪在躺椅上的玄微老道,眼皮底下那点缝彻底闭上了,还翻了个身,背对着大殿中央,肩膀可疑地微微耸动,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憋笑憋的?
凌霄胸膛剧烈起伏,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压下那口差点喷出来的老血。他脸色铁青,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死死盯着那个在蒲团上睡得小脸通红、口水顺着微张的嘴角拉成亮晶晶的银线、小胸脯随着鼾声一起一伏的小东西。耻辱!简直是清虚观开山以来最大的耻辱!引气第一课,弟子当堂酣睡,鼾声如雷!这要是传出去…
就在凌霄的理智即将被怒火烧断,准备实施“暴力唤醒”方案的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轻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声音,怯生生地响了起来:
“大…大师兄…”
是云苓。她没看暴怒的大师兄,也没看鼾声震天的小师弟,而是指着小六子周围那片看似寻常的空气,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你看小六子周围…好像…好像有点不对劲?”
云苓的话像一盆带着冰碴子的冷水,兜头浇在凌霄即将爆发的怒火上,滋啦一声,冒起一股白烟。他猛地一愣,顺着云苓手指的方向,强压下心头翻腾的怒意,凝神看去。
起初,怒火中烧之下,他什么也没看出来。小六子歪在蒲团上,睡得毫无形象,口水都流到了新道袍的领口,浸湿了一小片深色。周围是再普通不过的空气,混杂着大殿里淡淡的香烛味、灰尘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奶腥气。
然而,当凌霄强行收敛心神,将属于筑基修士的敏锐感知力提升到极致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