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时间,在绝对的死寂中粘稠地流淌,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叶栀梦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头。
那张脸完全暴露在仅存的微弱月光下——眉如远山含黛,肤若凝脂胜雪,唇瓣是天然的一点樱红。五官的每一处线条都精致得如同造物主最偏爱的杰作,组合在一起,便是一种惊心动魄、足以令天地失色的清纯绝美。即使在这肮脏的囚笼里,即使沾满了绝望的尘埃,那份美依旧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纯粹得不染纤尘。
可此刻,这双曾倒映过九天星辰、让无数同辈天骄自惭形秽的琉璃眸子里,却是一片空洞的、死寂的荒芜。所有的光都熄灭了。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右手。那只手,曾经能引动天地灵气,施展出玄妙无双的叶家绝学“万叶飞花”。此刻,却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决绝,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探向地上那片最大的、边缘最为锋利的琉璃碎片。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刺入骨髓。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反而更加稳定。五指猛地收紧,将那锋利的碎片死死攥在手心!尖锐的棱角瞬间刺破了她柔嫩的掌心皮肤,温热的、粘稠的液体沿着指缝蜿蜒流下,滴落在冰冷的石地上,发出轻微而令人心悸的“嗒、嗒”声。
她握着那片染血的琉璃,如同握着一柄裁决命运的利刃。然后,手臂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稳定和速度,带着玉石俱焚的惨烈,狠狠刺向自己的左眼!
噗嗤!
一声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被刺穿的轻响,在死寂的囚室里清晰得如同惊雷。
没有惨叫,只有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闷哼。她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像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大片大片的鲜血,如同骤然绽放的诡异红莲,瞬间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襟,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在莹白的下颌汇聚,滴落。
那画面,极致的美丽混合着极致的残酷,令人窒息。
剧痛如同灭世的狂潮,瞬间席卷了她所有的意识,几乎要将她彻底撕裂、吞噬。眼前的世界彻底陷入粘稠的、翻滚的血红,然后迅速被无边无际的、纯粹的黑暗取代。
痛!撕心裂肺!仿佛灵魂都被那琉璃碎片狠狠剜去了一块!
然而,就在这足以让人彻底崩溃的剧痛深渊里,一丝冰冷彻骨的清明,却如同寒潭底部的暗流,猛地冲上她的灵台!
她紧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将那声即将冲出口的惨嚎死死堵住。右手没有丝毫犹豫,沾满了自己滚烫鲜血和某种粘稠、温热液体的琉璃碎片,再次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刺向自己的右眼!
第二声更加沉闷的刺入声!
这一次,连闷哼都没有了。她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猛地向前扑倒,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身体蜷缩起来,剧烈地颤抖着,像一只被利箭洞穿、濒临死亡的蝶。鲜血从指缝间、从空洞的眼眶里汩汩涌出,迅速在她身下蔓延开一滩刺目的猩红。
黑暗,纯粹的、彻底的、令人绝望的黑暗,彻底降临。
但这还不是结束!
她蜷缩在血泊中,身体因剧痛而剧烈抽搐,意识在崩溃的边缘疯狂挣扎。残存的那一丝清醒,如同风中残烛,却爆发出最后、最疯狂的火焰!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嘶吼从她染血的唇齿间迸发!那不是求饶,不是悲鸣,而是最决绝的毁灭宣言!
轰!!!
一股狂暴到难以想象的、沛然莫御的力量,毫无预兆地从她身体最深处轰然炸开!那不是真气的流转,而是仙骨本源、是生命根基、是她所有天赋与力量的源泉在自毁!如同星辰陨落,天地崩塌!
狂暴的能量乱流以她为中心猛地炸开!囚室坚固的石壁瞬间被震出蛛网般的恐怖裂痕,碎石簌簌落下。束缚在她脚踝上的沉重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呻吟,寸寸崩裂!碎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四散激射,叮叮当当地撞在墙上、地上。
叶栀梦的身体,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残叶,被这股自毁的狂暴力量狠狠抛起,又重重摔落。她躺在血泊和崩裂的锁链碎片之中,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曾经光华流转、蕴藏着无尽生机的仙骨根基,已然寸寸尽断,化为齑粉。一身足以傲视同辈的澎湃真气,彻底烟消云散。
她瞎了,也废了。
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在修真界连蝼蚁都不如的残废。
然而,就在这彻底的黑暗和虚无的深渊里,她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病态的轻松。仿佛卸下了背负一生的、名为“天之骄女”的沉重枷锁。
她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染血的唇角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弯出一个极其诡异、令人心胆俱裂的弧度——她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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