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的黑暗。
意识仿佛沉在冰海的最底层,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一种彻骨的寒冷和沉重的压迫感。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如同针尖般刺破了厚重的黑暗。
痛。
首先复苏的是感觉。无处不在的剧痛,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在每一寸筋骨皮肉里,尤其是左肩,那里仿佛被烙进了一块烧红的玄铁,持续不断地散发着灼热与撕裂感,与周身刺骨的寒冷形成了诡异的拉锯。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闷痛,喉咙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叶棂棂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不清,像隔着一层浑浊的冰水。昏黄摇曳的光线刺痛了她的眼睛,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过了好一会儿,眼前的景象才逐渐清晰。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石室。四壁是粗糙开凿的痕迹,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冰冷的石头。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苦涩中带着一丝奇异的草木清香。她躺在一张同样由石头垒砌的矮榻上,身下铺着薄薄的、洗得发白的粗布垫子。
一个身影背对着她,坐在石室中央唯一一张粗糙的木桌旁。幽暗的光线下,只能看清他挺直的脊背和一身洗得泛白的玄色布衣。他似乎在处理着什么,动作专注而沉静。
叶棂棂试图移动一下手指,却只引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和虚脱感,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抽气声。
这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石室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桌旁的身影动作顿住了。他缓缓转过身。
光线勾勒出他的侧脸轮廓,线条冷硬,如同刀削斧凿。当他的脸完全转过来时,叶棂棂的呼吸猛地一窒——他的眼睛上,蒙着一条同样洗得发白的玄色布带。布带遮住了他的双眼,却让那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显得更加锐利,如同蛰伏的刀锋。
是祭坛上那个抚琴的盲眼琴师!玄戈!
“醒了?”玄戈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这狭小的石室里清晰地回荡。
叶棂棂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发出干涩的嗬嗬声,如同破旧的风箱。
玄戈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他站起身,动作沉稳,毫无盲人的迟滞感,精准地走到矮榻旁。他手中端着一个粗糙的陶碗,碗里是浓稠的、散发着苦涩与草木清气的墨绿色药汁。
“喝了它。”他将陶碗递到叶棂棂唇边,语气不容置疑,“能压下你体内的月煞寒气,缓解经脉的损伤。”
那浓烈的药味直冲鼻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腥苦。叶棂棂本能地皱紧了眉头,想要抗拒。
“不想死,就喝。”玄戈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冰冷的石头砸落,“你吞下的月华,足以让十个壮汉瞬间冻毙。若非你体内…那东西…替你挡下了最致命的冲击,你早已是一具冰雕。”
体内的…东西?叶棂棂混沌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昏迷前意识深处那个暴躁的童音和毛茸茸的白色光团。
她咬紧牙关,强忍着翻腾的呕意和全身的剧痛,就着玄戈的手,艰难地、小口小口地吞咽着那碗腥苦的药汁。每咽下一口,都像吞下一块冰棱,从喉咙一直冻到胃里,但随之而来的,确实有一股微弱的暖流开始在冰冷的四肢百骸中艰难地游走,稍稍驱散了一些那蚀骨的寒意。
药汁见底,叶棂棂如同打了一场大战,浑身被冷汗浸透,虚弱地喘息着。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积蓄着力气,终于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为…为什么…救我?”
玄戈接过空碗,放在一旁粗糙的石桌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沉默了片刻,那蒙着布带的脸转向叶棂棂的方向,明明看不见,叶棂棂却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穿透了布带,落在她的左肩。
“因为你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像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或者说,你左肩上的那个东西,让某些人暂时还舍不得你死。”
叶棂棂心头猛地一沉,下意识地用还能动弹的右手捂住了左肩。隔着粗糙的麻布衣衫,那月牙烙印依旧滚烫灼人。
“他们…是谁?”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国师府的人。”玄戈的回答简洁而冰冷,“在你昏迷时,已经来过三波。都被我挡了回去。”
国师天枢子!叶棂棂的瞳孔骤然收缩,祭坛上那张冰冷扭曲的脸瞬间浮现在眼前。他最后看向紫月的眼神…那种惊悸与狂热…
“他…想做什么?”叶棂棂的声音干涩无比。
玄戈没有直接回答。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石室唯一的小窗前。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紫月的光辉似乎被某种力量隔绝了,只有点点星光透进来,落在他玄色的衣袍上,勾勒出寂寥的轮廓。
“月噬之夜,祭品少女,王朝秘药……”他低沉的声音如同古井中投入石子,“你以为,那些被投入鼎中的少女,仅仅是为了平息所谓的‘月神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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