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挟着血腥气,将务本坊废墟上的尘埃卷起又落下。顾长安背靠残破的石碑,箭伤处的疼痛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神志。阿丑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少年的指尖在他掌心画出的残缺太极图渐渐被冷汗浸湿。
"将军……"阿丑的嘴唇翕动,声音细若蚊蝇,"玉璜……"
顾长安低头,发现怀中的玉璜正交替闪烁着"永宁"与"长生"二字,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微弱的嗡鸣。他握紧玉璜,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冰镜中的画面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永宁被困地窖,太子黄衫一闪而过。
"坚持住,"顾长安撕下衣角,紧紧缠住阿丑胸前的伤口,"我不会让你死。"
阿丑的瞳孔已开始涣散,却仍挣扎着抬起手,指向枯井方向:"井底……地窖……郡主……"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逐渐逼近。顾长安侧耳倾听,二十名金吾卫的靴底踏过碎瓦的声响清晰可辨。他深吸一口气,将阿丑轻轻放下,握紧了手中的横刀。
"顾将军,"为首的亲卫停在五步之外,火光映照出他冷峻的面容,"太子殿下有令,请您即刻回宫。"
顾长安冷笑一声:"回宫?还是灭口?"
亲卫沉默片刻,目光扫过地上奄奄一息的阿丑:"此人涉及谋逆,必须带回审问。"
"谋逆?"顾长安的刀尖微微抬起,"一个将死之人,如何谋逆?"
亲卫不为所动,挥手示意身后的人上前:"将军若执意阻拦,休怪我等无礼。"
顾长安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忽然侧身,刀光如电,将最先冲上前的两名金吾卫逼退。箭伤再度崩裂,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滴落,但他恍若未觉。
"将军何必自寻死路?"亲卫的声音带着几分惋惜,"太子殿下念及旧情,才给您一条生路。"
"旧情?"顾长安嗤笑,"三年前永宁死的时候,他可曾念过旧情?"
亲卫面色微变,显然没料到顾长安会直呼永宁郡主的名讳。就在这瞬息之间,顾长安猛然发力,横刀横扫,逼退众人,随即一把抱起阿丑,冲向枯井。
"拦住他!"亲卫厉声喝道。
弩箭破空而来,顾长安侧身闪避,箭矢擦着他的肩膀钉入地面。他纵身一跃,跳入枯井。井壁湿滑,黑暗中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和阿丑微弱的呼吸。
井底并非想象中的水深,而是一条狭窄的甬道。顾长安摸索着前行,指尖触到冰冷的石壁,上面刻着细密的纹路。他凑近细看,竟是与玉璜上相同的太极图案。
"将军……"阿丑忽然轻唤一声,"前面……有光……"
顾长安抬头,果然看到甬道尽头透出微弱的光芒。他加快脚步,推开一扇半掩的石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这是一间地窖,四壁挂满银铃,中央摆着一架焦黑的琵琶。琵琶旁,是一具戴着柳十一娘面具的女尸,而角落里,永宁的画像被撕成碎片,散落一地。
"这是……"顾长安的喉咙发紧。
阿丑挣扎着从他怀中下来,踉跄着走到琵琶前,颤抖着伸出手,拨动了一根琴弦。
"铮——"
银铃无风自动,奏响《霓裳》的旋律。顾长安的脑海中浮现出永宁弹奏此曲时的模样——她眉眼含笑,指尖在琴弦上翻飞,金簪上的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郡主……"阿丑跪倒在地,泪水混着血水滴落,"我终于……找到您了……"
顾长安上前扶住他,却发现阿丑的体温正在急速下降。少年的胸口,太极纹路愈发清晰,与玉璜的光芒交相辉映。
"阿丑!"顾长安用力拍打他的脸颊,"别睡!"
阿丑虚弱地笑了笑:"将军……玉璜……是钥匙……地宫……太真观……"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作一声叹息。顾长安握紧他的手,却发现少年的脉搏已停止跳动。
地窖内忽然陷入死寂,只有银铃的余音在空气中回荡。顾长安缓缓合上阿丑的双眼,将他平放在地。他拾起玉璜,发现"永宁"二字正散发出刺目的红光。
"永宁……"他低声呢喃,"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门外传来金吾卫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透过石门的缝隙渗入。顾长安深吸一口气,将玉璜按在琵琶的琴轸上。
"咔嗒——"
地窖的墙壁缓缓移动,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顾长安回头看了一眼阿丑,毅然踏入黑暗。
阶梯尽头,是一扇刻满符文的青铜门。门上的锁孔形状,与玉璜一模一样。
顾长安举起玉璜,却在即将插入锁孔的瞬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顾将军,果然没让我失望。"
他猛然回头,火把的光亮中,缺失耳垂的男人正站在阶梯上,手中把玩着那半块焦黑的琵琶拨子。
"是你……"顾长安的眼中燃起怒火,"永宁的死,与你有关?"
男人不答,只是晃了晃脖子:"将军想知道真相,何不亲自去看看?"
顾长安握紧横刀,一步步走向青铜门。他知道,门后的秘密,或许会颠覆他的一切认知。
玉璜插入锁孔的瞬间,青铜门发出沉重的轰鸣,缓缓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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