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豫南的老槐树村还没有通水泥路，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是黄土路，一下雨就泥泞不堪。村里最老的那棵槐树下，住着鳏居多年的张守福张爷爷。他总爱坐在槐树下的石凳上，抽着旱烟袋，看着村里的孩子们嬉笑打闹。
二毛是村里最活泼的孩子，刚满五岁，在村口的幼儿园上学。每次放学经过槐树，二毛都会挣脱妈妈的手，扑到张爷爷怀里，奶声奶气地喊着：“张爷爷，抱！”张爷爷布满皱纹的脸上就会绽开笑容，小心翼翼地把二毛抱在腿上，给他讲些老辈人的故事。
那天傍晚，天空飘着几朵暗红色的晚霞，像是被血浸染过。二毛妈妈牵着二毛往家走，远远看见张爷爷拄着拐杖站在槐树下。往常二毛早就兴奋地跑过去了，可这次他却浑身发抖，紧紧躲在妈妈身后，小手死死攥着妈妈的衣角。
“二毛，怎么了？快叫张爷爷。”妈妈轻声催促。
二毛却把头埋得更深，声音带着哭腔：“妈妈，我怕……我怕张爷爷后面那两个人！”
妈妈疑惑地看向张爷爷身后，空荡荡的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几片枯叶被风吹得打着转。“傻孩子，哪有人啊？”
二毛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真的有！两个叔叔，他们穿着黑衣服，脸白白的，脚都不沾地，就飘在张爷爷身后！”
妈妈心里“咯噔”一下，强装镇定地安慰二毛：“别怕，那是你看错了。”转头对张爷爷尴尬地笑了笑：“老张，孩子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
张爷爷的脸色变得煞白，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儿，小孩子家的，瞎说呢。”说完，他转身拄着拐杖，脚步蹒跚地离开了，背影显得格外孤寂和落寞。
当晚，村里就传来噩耗，张爷爷突发急病，没来得及抢救就走了。消息传开，整个村子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大家纷纷感叹世事无常。
二毛家也得到了消息，妈妈看着二毛苍白的小脸，想起白天发生的事，心里一阵发毛。按照村里的规矩，二毛一家要去吊唁。二毛说什么也不肯去，哭闹着说：“我不去！我怕看到那两个叔叔！”
但妈妈觉得不能坏了规矩，好说歹说，连哄带骗，才把二毛带到了张爷爷家。灵堂里，张爷爷的遗像挂在正中间，照片上的他还带着和蔼的笑容，可棺木里的人却已阴阳两隔。二毛一进院子，就浑身发抖，小脸毫无血色，眼神惊恐地四处张望。
从张家回来后，二毛就发起了高烧，小脸烧得通红，说胡话，一会儿喊着“别过来”，一会儿又哭着说“张爷爷救救我”。妈妈急得不行，又是请村里的赤脚医生，又是熬药，可二毛的烧就是退不下去，人也越来越虚弱。
二毛的爷爷听说了这事，这位当了一辈子猎人，见惯了生死的老人，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他气得直跺脚，拎起猎枪就往张爷爷家去，嘴里骂骂咧咧：“张守福！你个老东西，活着的时候疼二毛，咋死了还缠着孩子！你生前无儿无女，二毛把你当亲爷爷，你倒好，阴魂不散地吓唬孩子！你要是个爷们儿，就冲我来！别欺负个不懂事的娃娃！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放过二毛，我就算到阴间，也得把你打得魂飞魄散！”
老人站在张爷爷的棺木前，越骂越激动，把猎枪往地上重重一砸：“你看看二毛现在被你折腾成啥样了！小脸烧得通红，说胡话，水米不进！你活着的时候积德行善，怎么死了就变成这副鬼样子！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你要是再不收手，我就把你这坟给刨了，让你永世不得安宁！”
神奇的是，老人骂完没多久，二毛的烧就开始慢慢退了，人也渐渐清醒过来。可从那以后，二毛变得沉默寡言，再也不敢一个人走夜路，也不敢靠近那棵老槐树。
村里的老人们都说，二毛是有阴阳眼，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那天他看到的，应该是来勾张爷爷魂魄的阴差。而张爷爷死后，因为舍不得二毛，魂魄迟迟不愿离开，这才吓着了孩子。二毛爷爷的那番怒骂，把张爷爷的魂魄给骂醒了，这才放过二毛。
从那以后，每当夜幕降临，老槐树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村里人路过时都会加快脚步，总觉得树影里藏着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着一切。而二毛，也再也没有见过张爷爷，只是偶尔在梦里，会看到张爷爷慈祥的笑脸，可每当他想要靠近，张爷爷就会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多年后，二毛长大了，离开了老槐树村，去了大城市生活。可每当夜深人静，他总会想起小时候的事，想起那个和蔼的张爷爷，想起那两个脚不沾地的黑影。他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件事，现在的他，是不是还能坐在张爷爷的腿上，听那些有趣的故事？
老槐树村依旧宁静，只是那棵老槐树下，再也没有了张爷爷的身影，只剩下空荡荡的石凳，在岁月的侵蚀下，慢慢布满青苔。而关于二毛和张爷爷的故事，却在村里一代又一代地流传着，成了孩子们听了会害怕，却又忍不住想听的恐怖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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