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娜瞬间两眼放光,银冠上的百鸟璎珞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她也不嫌脏,直接跪坐在雕花圆桌上,靛蓝裙摆扫过满桌菜肴,惊起几只蛰伏的甲虫。
那双戴着蛇形银戒的手如灵蛇般游走,先是抓起一只油亮的油炸蜈蚣,猩红指甲掐住蜈蚣头部,"咔嗒"一声咬断,酥脆的外壳在齿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唔......还是家乡的虫子够味儿!"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又抄起一碟琥珀色的蝎子冻。
晶莹剔透的胶质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她却吃得津津有味,舌尖还不时舔过嘴角残留的碎屑。
朱允熥皱眉别过脸去,余光瞥见她脖颈间的赤金项圈随着吞咽动作起伏,中央镶嵌的黑曜石竟隐隐泛起红光。
"小锅锅真不尝尝?"阿依娜突然举着半只烤竹虫凑到他面前,竹虫翅膀被烤得焦脆,还在滋滋冒油,
"这可是用苗疆特有的断肠草腌制的,外酥里嫩,吃了保证让你......"
"不必了。"朱允熥后退半步,绣春刀无意识地握紧。他看着阿依娜狼吞虎咽的模样,原本凌厉的眉眼微微软化。
山风卷着雾气涌进屋内,掀开她鬓角的碎发,露出额角细密的汗珠——那身看似华丽的苗疆服饰,领口处却有几处修补的痕迹,银铃间还缠着半截褪色的绷带。
阿依娜突然停下动作,察觉到朱允熥的目光。她抹了把嘴角,银铃手链撞出清脆声响:"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也烤了!"
话虽凶狠,却破天荒有些底气不足。她低头继续啃食盘中的蛊虫,却悄悄放慢了速度,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
阿依娜斜倚在雕花檀木椅上,靛蓝裙摆如绽放的妖异花朵铺展在地,银铃随着她懒洋洋抚摸肚子的动作轻响。她打了个带着虫香的饱嗝,赤金项圈下的锁骨凹陷处还沾着碎屑:"好久没有吃这么饱了。"
"行了,吃完了就赶快离开吧。"朱允熥转身将绣春刀收入鞘中,青铜刀镡撞在桌角发出清响。
他不愿再多看这女子一眼——方才她狼吞虎咽啃食蜈蚣的模样,实在令人头皮发麻。
"哎呀,小锅锅咋个这么绝情。"阿依娜突然娇嗔着翻身坐起,百鸟璎珞扫过桌面,惊起几粒烤虫的碎屑,"外面有人在追杀我,你就不能收留我一晚吗?"她刻意眨巴着眼睛,却掩不住眼底血丝。
"不能!"朱允熥头也不回,靴底碾过地砖发出冷硬声响。
"切,走就走!"阿依娜跳起身,蟒皮腰带随动作滑落半寸,露出腰间暗红的蛇形胎记。
她突然凑近,朱允熥闻到她发间混着血腥气的蛊香:"对了小锅锅看你装扮是中原来的,你知道克应天府的路吗?"
朱允熥猛地转身,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宛如出鞘的剑:"知道,怎么了?"
"那太好了!"阿依娜拍手大笑,银脚铃撞出欢快声响,却与她眼底的阴霾格格不入,"小锅锅能陪我去应天吗?作为报答我可以教你蛊术。"
她指尖突然捻起一粒银甲飞虫,虫子在她掌心疯狂挣扎,"比如让这只钻别人耳朵里......"
"你要去应天干嘛?"朱允熥皱眉后退半步,刀柄在掌心沁出汗渍。
阿依娜笑容骤敛,苗裙下的小腿无意识蜷缩,银铃碰撞声戛然而止。
她盯着烛火许久,喉结滚动:"说来话长喽,我要去应天告状!"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夜枭凄厉的叫声,惊得她脖颈间的黑曜石项圈泛起紫光。
"告什么状?"朱允熥感觉后背贴上冰凉的墙壁。
阿依娜突然抓起桌上的酒壶猛灌一口,酒水顺着嘴角滴在鱼骨刺绣上:"唉,在几年前明军平定了苗疆,我们以为安稳日子终于要来了,但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群人自称落花洞,一共有18个人,最厉害的是大洞主。"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酒壶,檀木表面留下五道月牙形凹痕,"这几年他们每年都要让我们献祭女子给他们。这些女子进了落花洞后都是了无影讯,今年轮到我们去,我在半路逃了出来,但是其他人还是被送进去了。"
山风突然卷着暴雨砸在窗棂上,油纸伞被打得噼啪作响。
朱允熥看见阿依娜耳后新结的伤疤在抽搐,靛蓝绑腿下渗出暗红血迹。
"不会反抗吗?不会找外面的明军吗?"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阿依娜突然狂笑起来,笑声混着雨声震得人耳膜生疼。她扯开衣襟,胸口赫然钉着三枚淬毒的银针:"找喽,没啥子用!
我爸在那大洞主手上根本不是一招之敌,明军也来过,但是落花洞旁边漫山遍野都是毒虫,明军根本过不去。"
她突然抓住朱允熥的手腕,指甲刺破皮肤,"小锅锅,你敢不敢跟我去看看?那些姑娘被做成蛊人的样子......"
朱允熥猛地挣开阿依娜的手,腕间被她指甲刺破的伤口渗出细密血珠。
他沉下脸,眼底翻涌着审视的暗芒:"如果你说的属实,我可以陪你去应天,但是要先把我在苗疆的事情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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