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国际医院,VIP监护病房。
持续不断的“滴——滴——”声,如同生命稳健的鼓点,取代了之前那令人心悸的死亡长鸣。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依旧冰冷,却仿佛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微温。林晚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呼吸均匀而微弱,但已不再完全依赖呼吸机。她苍白的脸上依旧毫无血色,却不再笼罩着死气,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安静的阴影。
她脱离了最危险的生死线。顾淮深那份饱含绝望救赎的骨髓,在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剧烈排斥和濒死逆转后,终于在她体内顽强地扎下了根,开始艰难地履行造血救命的使命。
病房内很安静。医护人员在进行例行的检查和记录后,暂时退了出去。厚重的窗帘拉拢,隔绝了外面刺目的阳光,只留下床头一盏光线柔和的壁灯。
顾淮深如同最忠诚的守卫,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他高大的身躯因为连日的煎熬和骨髓采集的虚弱,显得异常疲惫,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化不开,下巴上胡茬凌乱。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一瞬不瞬地、近乎贪婪地注视着林晚沉睡的脸庞,里面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深入骨髓的悔恨,以及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他不敢触碰她,怕惊扰了她难得的安宁,也怕再次引来她冰冷的恨意。他只能这样坐着,守着她,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仿佛这就是他此刻存在的全部意义。他低哑的声音,如同梦呓般在寂静的房间里轻轻回荡,充满了无尽的后怕和痛苦:
“晚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蠢……是我瞎了眼……让你受了这么多苦……让童童受了那么多惊吓……”
“求求你……快点好起来……打我骂我杀了我都可以……只要你好起来……”
“童童他……很想你……他昨晚叫妈妈了……叫得很大声……他在老宅……很安全……爷爷……爷爷也在看着他……”
“等你好了……我就把童童还给你……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们平安……”
他的忏悔如同涓涓细流,带着血泪,流淌在病房的寂静里。然而,病床上的林晚,依旧沉睡。她的意识,如同漂浮在混沌的迷雾之中。
在那片迷雾里,破碎的、光怪陆离的片段不断闪现、交织:
* **冰冷的手术灯!** 刺眼的白光,晃动的绿色身影,身体被撕裂般的剧痛!那绝望的警报长鸣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 **顾淮深泣血的哭喊!** “晚晚……求求你……活下来……看看童童……用我的命换你的命……” 那声音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卑微,像重锤敲打在她麻木的心上。
* **童童撕心裂肺的呼唤!** “妈妈——!” 那穿透灵魂的声音,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是她挣扎求生的唯一动力。
* **紫色的图腾!** 巨大的、扭曲的、散发着古老神秘气息的紫色图腾!在青石板上被炭笔疯狂地临摹!那画面如此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熟悉感和……深入骨髓的悲伤!是谁在画?童童?为什么?
这些画面混乱地交织着,让她头痛欲裂。尤其是最后那个紫色图腾的画面,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她的意识里,带来一种莫名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和……痛楚。
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由紫色线条构成的迷宫中。迷宫的中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她……是童童?还是……别的什么?
“唔……”林晚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呻吟,眼睫剧烈地颤动起来。她仿佛在迷雾中奋力挣扎,想要抓住什么。
顾淮深瞬间屏住呼吸!他猛地站起身,紧张地俯身:“晚晚?晚晚你醒了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林晚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迷蒙的视线里,是顾淮深那张憔悴不堪、写满担忧和痛苦的脸。这张脸,瞬间将她拉回现实!恨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冲散了迷雾中的困惑!
是他!
这个毁了她一切的男人!
他在这里做什么?!假惺惺的忏悔?!
“……滚……”一个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字眼,如同气音般从她干裂的唇间逸出。她猛地别过脸,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表达着抗拒和厌恶!身体的虚弱让她无法做出更大的动作,但那无声的抗拒,比任何言语都更冰冷,更伤人!
顾淮深眼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微光瞬间熄灭,只剩下更深的痛苦和绝望。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颓然地跌坐回椅子上。他知道,那道恨意的深渊,依旧深不见底。他苦涩地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守着她,承受着这无声的凌迟。
而在顾家老宅那间象征着无上权威的书房里,气氛却凝重得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顾鸿渊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挺直如同青松,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窗外,天色阴沉,如同他此刻的心境。他手中不再盘动佛珠,而是紧紧攥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正是林婉卿那张穿着旗袍的半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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