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禾后背的寒毛瞬间炸起,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下意识地缩紧了身体,将自己更深地藏进楼梯拐角的阴影里。吴胖子最后那一眼,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心头刚刚升起的那点解气感。这梁子,结死了!而且是那种不死不休的死结!
赵前进抱着胳膊,像一尊铁塔堵在楼梯口,黑着脸,审视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陈青禾和他手里的破瓶子之间来回扫视。那瓶子里残留的暗红粘稠物,正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散发着恶臭的印记。
“自卫?”赵前进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充满了“你他妈在逗我”的荒谬感,“用这玩意儿?”他用下巴狠狠点了点那个瓶子,眉头拧成了死结,“陈青禾,你最好给老子一个能听明白的解释!不然,老子连你一块儿收拾!别以为你搞过什么预警,老子就不敢动你!”
陈青禾看着赵前进那张写满“不信邪”和“不耐烦”的黑脸,又想起吴胖子那毒蛇般最后的一瞥,心头一片冰凉,沉甸甸地往下坠。解释?怎么解释?
说吴胖子是巨鳄的白手套,背景通天?说他在茶里下了能控制人的药?说自己靠一瓶过期辣椒水绝地反击?赵前进会信吗?就算他信了,以他这暴烈耿直的性子,会不会直接拍桌子杀去县里找吴胖子背后的人算账?那无异于以卵击石!或者,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危言耸听、推卸责任?毕竟,那瓶子里装的东西,看起来闻起来,确实像某种不可描述的排泄物改造物…
更重要的是,吴胖子背后的人,那个名单上标记为“清流砥柱”的杨副县长,会放过自己吗?今天吴胖子在自己手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颜面尽失,还被赵前进以“聚众淫乱”、“污染环境”这种荒诞罪名抓走,这简直是往死里得罪!他们会怎么报复?
楼梯间的灯光惨白,映照着赵前进审视的目光和楼下吴胖子被拖走时留下的、一路蜿蜒的污秽痕迹。那痕迹,像一条通往深渊的标记,散发着不祥的气息。陈青禾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仿佛被那残留的辣味和恐惧扼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只能紧紧攥着那个散发着恶臭的破瓶子,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或者说,唯一的罪证。
赵前进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他向前逼近一步,搪瓷缸子在手里捏得嘎吱作响,那坑坑洼洼的绿漆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哑巴了?刚才泼‘粪’的劲儿呢?说!” 他的吼声在狭窄的楼梯间回荡,震得陈青禾耳膜嗡嗡作响。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更大的骚动和吴胖子嘶哑变调的咆哮:“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杨县长!我要见杨德海县长!你们这是非法拘禁!姓陈的!你等着!杨县长会捞我出来!老子弄死你!嗷——辣!水!快给我水!”
这声嘶力竭的吼叫,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炸开了锅!
赵前进猛地扭头,豹眼圆睁,射向楼下:“杨德海?吴胖子?捞你?” 他咀嚼着这几个名字,脸上的暴怒被一种更深的、带着铁锈味的凝重取代。他常年工作在基层一线,对某些“企业家”和某些领导之间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并非一无所知。吴胖子在这种狼狈不堪、痛不欲生的时刻,脱口喊出的“杨县长”,分量太重了!这绝不是简单的拉大旗作虎皮!
联防队员显然也听到了,架着吴胖子的动作更加粗暴,直接把他往三轮摩托车的后斗里塞,像塞一袋发臭的垃圾。吴胖子还在徒劳地挣扎、嚎叫,声音因为辣椒的灼烧而变得嘶哑怪异,但“杨德海”和“弄死你”这几个字眼,却异常清晰地回荡在招待所门口。
陈青禾的心沉到了谷底。完了!吴胖子这蠢货,彻底撕破脸了!他当着赵前进和联防队员的面,把杨德海的名字吼了出来!这等于把暗地里的勾结,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杨德海为了自保,会怎么做?灭口?还是更疯狂的报复?
赵前进猛地转回头,目光如电,再次钉在陈青禾惨白的脸上。这一次,他眼中的质疑和愤怒淡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锐利和审视,仿佛要穿透陈青禾的皮囊,看到他骨头缝里藏着的秘密。他不再追问那瓶“粪”,而是沉声喝道:“杨德海?吴胖子跟他什么关系?说!”
陈青禾的嘴唇哆嗦着,巨大的恐惧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破罐破摔在他胸腔里冲撞。他看着赵前进那双豹眼,那里面没有预想中的轻蔑和不信,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属于老公安的敏锐和凝重。也许…也许这个暴躁的副镇长,并非完全不可沟通?
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辣味的空气呛得他咳嗽起来,但他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嘶哑而急促:“赵…赵镇长!吴胖子…他不是普通商人!他是…他是杨副县长的人!白手套!他今天设局…在茶里下药…想控制我!那瓶子里…是过期辣椒水!我泼他…是自卫!是没办法!” 他语无伦次,但关键信息如同子弹般射了出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