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仓库内的血腥味和铁锈味尚未完全散去,暴雨敲打铁皮屋顶的轰鸣也未曾停歇,但空气已然不同。疤脸勇刘勇被特警粗暴拖走时那绝望怨毒、死死瞟向仓库深处小门的眼神,像一根冰冷的毒刺,扎在陈青禾和赵前进的心头。
“搜!仔细搜查这间仓库!特别是那扇门后面!一寸地方都不要放过!注意安全!”陈青禾的声音穿透雨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凌厉。命令下达,特警队员立刻行动,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利剑,刺破仓库深处那片被疤脸勇眼神标记过的、更浓稠的黑暗。铁架、油桶、废弃的机器残骸被逐一排查,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混杂着伤员压抑的呻吟和残余打手粗重的喘息。
陈青禾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本刚从疤脸勇身上搜出的密码账本。那薄薄的册子此刻重若千钧,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账本上那些扭曲的符号、冰冷的代号和触目惊心的数字,在他脑海中翻腾,与线人笔记本上的血污、录音笔里的惨叫、张家坳村民绝望的面孔交织碰撞,最终都汇聚成那个潦草得力透纸背的“杨?海?”和“马三爷急…要‘干净’…”。
“妈的!”疤脸勇最后那声充满末日恐慌的咒骂,仿佛还在耳边回荡。这绝不仅仅是一个打手头目的末日预感,更像是一张无形巨网在紧急收缩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杨德海,那个“病故”的前任乡长,他的阴影从未真正散去!而“马三爷”要的“干净”,是什么?灭口?销毁证据?还是…转移那个绝对不能见光的“东西”?
“陈小子…”赵前进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老刑侦特有的、浸透了血腥味的警觉。他凑得更近,几乎耳语:“不对劲…刘勇那眼神,不是怕咱们抓他。那是…怕门后面?或者…怕被咱们抓住后,有人会…灭口?!”
陈青禾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无形的冰冷铁手狠狠攥住。赵前进的直觉,精准地戳破了他自己心中那层模糊的惊悸。没错!疤脸勇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指向的绝不是特警的枪口,而是更深沉、更原始的、猎物对潜伏在黑暗深处猎食者的本能战栗!那扇半开的小门外,暴雨倾盆的黑暗中,是否真有一双眼睛在冷冷注视着仓库里发生的一切?是否有一个更冷酷的“清道夫”,正等待着时机?
他猛地扭头,目光如电,死死锁定那扇黑洞洞的小门。手电光柱在门框边缘晃动,门外是肆虐的雨幕和无边的黑暗,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瓢泼的雨声掩盖了外面的一切声响,但那片黑暗却仿佛有了生命,散发着无声的、致命的威胁。
“赵叔,你带两个人,重点盯那扇门!有任何异动,立刻示警!”陈青禾压下心头的寒意,迅速分配任务。现在,每一秒都至关重要。疤脸勇落网,这本密码账本曝光,幕后的人必然已经惊动。他们必须争分夺秒,在对方彻底切断线索、甚至铤而走险之前,抓住一切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门外的威胁暂时收回,落回手中这本滚烫的账本上。这是目前最直接、最可能撕开这张腐败巨网的利器!他走到仓库中央一盏还算完好的白炽灯下,摊开账本。赵前进也凑了过来,浑浊的老眼闪烁着锐利的光。
“‘富贵支’…张富贵!”赵前进指着那个“修树”的简笔画,咬牙切齿,脸上的皱纹都因愤怒而深刻,“狗日的!这是指使疤脸勇干脏活,暴力拆迁,强拔‘钉子户’!5个…是五万?”
“没错。”陈青禾眼神冰冷,手指划过下一行,“‘浇水’…给‘李所’浇水?这是行贿!给派出所的‘李所长’送钱,让他睁只眼闭只眼!金额…看这符号,应该是三万。”
“‘开门’…给‘孙站’钥匙?”赵前进顺着思路,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这是行贿打通关节!国土所的孙站长?让他给非法占地、违规开采‘开门’放行!1.5个…一万五?妈的,这些蛀虫,拿的都是老百姓的血汗,是断子绝孙的钱!”
账本一页页翻过,每一个扭曲的符号,每一个隐晦的代号,每一笔冰冷的数字,都像一把把沾血的刻刀,在两人面前清晰地刻画出盘踞在石壁乡乃至云川县基层权力末梢的腐败网络。派出所、国土所、村委会…一个个本该为民服务的岗位,成了疤脸勇这种黑恶势力横行霸道的保护伞和通行证。张富贵(富贵支)是幕后金主和指令发出者,而疤脸勇,就是这张网里最凶恶、也最底层的执行者,用暴力和金钱开道,为“马三爷”的“矿渣”生意、为张富贵的强拆暴利扫清障碍。
“看这里!”陈青禾的手指停在最后几页。这里的记录明显变得仓促潦草,字迹歪斜,符号混乱,透着一股大难临头的恐慌:
“杨?海?…马三爷急…要‘干净’…富贵催…眼皮跳…妈的!”
尤其是最后那个力透纸背的“妈的!”,几乎能让人看到疤脸勇写下它时,那种被无形绞索勒紧脖子的窒息感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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