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云台商社的铜铃声刺破晨雾时,嬴傒的玻璃马车正碾过门前新铺的青砖。车辕镶嵌的镜堡碎玻璃在雾中折射出淡蓝的光,他掀开熊皮帘幕,看见印刷坊的烟囱正冒出青灰色的烟 —— 那是松脂燃烧的特有气息。张良撩开车帘,锦袍袖口沾着新鲜的墨痕:"公子,石英砂陶模已烧好第三窑,就等您验看。"
嬴傒踏下车,玻璃靴底在湿滑的砖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印刷坊内热气蒸腾,二十余名工匠正围在陶窑前,窑门开启的瞬间,一股夹杂着陶土焦香的热浪扑面而来。为首的老匠用铁钳夹出一方方巴掌大的陶块,上面反刻的篆字在晨光中闪着粗粝的光泽:"公子,这是 ' 秦' 字模,按您说的掺了三成石英砂,没裂。"
他接过陶模,指腹触到字口边缘的细微气孔,想起穿越前在博物馆见过的宋代活字。喉头泛起一丝苦涩 —— 没有高温窑炉,只能用传统陶窑烧制,幸好石英砂的加入让耐火度提升了两百度。"上墨试试。" 他将陶模递给旁边的学徒,目光扫过工作台上铺满的玻璃研钵,里面的松烟墨正被皂角黏液调成黏稠的膏体。
辰时三刻,首版试印开始。嬴傒站在改良后的印刷台前,看着学徒将陶模按入铁框,用玻璃滚轴均匀上墨。当宣纸覆盖其上时,他下意识攥紧了袖中的琉璃珠 —— 那珠子此刻透着异常的温热,仿佛在呼应他加速的心跳。老匠挥动鬃毛刷轻敲纸面,揭开时,"大秦律" 三个朱红篆字赫然跃现,笔画边缘虽有细微毛边,却比竹简抄写清晰百倍。
"成了!" 学徒们爆发出欢呼,有人不慎碰倒玻璃墨瓶,黑亮的墨汁在青砖上漫开,像一幅即兴的水墨画。张良拾起印好的纸页,对着光细看:"公子,这墨色... 比漆书还亮。" 他指尖划过 "律" 字的捺笔,墨层微微凸起,"用皂角黏液调墨,果然不晕染。"
嬴傒望着纸页上的字迹,想起实验室里的油墨配方。没有现代化工原料,只能用松烟混合皂角,幸好古人的智慧与现代知识碰撞出了火花。"告诉工匠," 他的声音被窑炉的轰鸣揉碎,"每个字模都要刻上编号,按《说文解字》分类入柜。"
正午时分,胡亥的銮驾意外抵达。少年皇帝掀开帷幔,被满坊的墨香呛得后退半步,龙靴踢到脚边的玻璃研钵:"皇叔,这黑糊糊的... 是仙皂变的?" 他凑到印刷台前,看见学徒正在更换 "刑" 字模,突然拍手大笑,"呀!这字能拆着玩!"
"陛下请看," 嬴傒示意张良呈上刚印好的《大秦律》目录页,荧光粉标注的章节标题在阳光下格外醒目,"此乃 ' 活字印刷 ',一字一模,可反复使用。" 他指向墙上悬挂的玻璃展板,上面用活字拼出 "海晏河清" 四字,"日后颁布政令,三日即可传遍天下。"
胡亥抓起一块 "朕" 字模,在掌心掂量:"妙!比竹简轻便多了!给朕刻个 ' 玩' 字,盖在奏章上!" 话音未落,陶模突然从手中滑落,摔在青砖上碎成两半。工匠们惊得屏息,嬴傒却笑了:"陛下,这陶模怕摔,不如用玻璃铸字?"
午后的阳光透过印刷坊的玻璃天窗,照在新运来的石英砂堆上。嬴傒蹲身筛砂,想起本科时做陶瓷实验的场景。"张良," 他抓起一把细砂,"让太学工造科试试玻璃活字,用硼砂降低熔点。" 指尖的砂粒簌簌落下,与记忆中的实验室沙盘重叠。
黄昏时分,首批千册《大秦律》装订完毕。嬴傒抚摸着纸页的毛边,忽然听见坊外传来喧哗。他掀起门帘,看见数十名旧贵族围在门口,为首的屈景举着孔子牌位,竹简在风中哗啦作响:"嬴傒!你用妖术乱我典籍,该当何罪!"
"屈老先生," 嬴傒走下台阶,玻璃靴底碾过碎陶片,"此乃格物之术,非妖非邪。" 他示意张良递过印本,"旧律传抄多错漏,今用活字印万册,确保天下读法一致。"
屈景抢过印本,指尖颤抖着划过 "杀人者死" 四字:"一派胡言!圣贤书岂可用工匠之术亵渎?" 他突然将印本掷在地上,靴底狠狠碾过 "律" 字,"尔等快看!这字遇土即污,怎比金石永固!"
人群中爆发出附和声。嬴傒望着被践踏的纸页,心中涌起一阵刺痛。他弯腰拾起残页,看见墨字虽染尘埃,笔画却依旧清晰。"老先生,"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金石虽固,可曾见过一日印千册的金石?"
他指向印刷坊内正在工作的工匠们:"这些字模,可印《律》,可印《诗》,可印农书医典。当庶民百姓都能读律知法,当耕夫织女都能学技谋生,这才是圣贤所盼的大同!"
话音未落,一位抱孩子的妇人突然挤到前排,指着印本上的 "粟" 字哽咽:"公子!这字... 是粟米的粟吗?俺儿认字,说您印的书比先生教的还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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