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魂归惊梦
乾元殿内,巨大的青铜丹炉吞吐着青灰色的烟雾,浓重的硫磺与矿石气息几乎凝滞了空气。
萧承锐披散着发髻,眼底布满血丝,正全神贯注地将一枚赤红如血的丹药投入炉中翻滚的药液。
炉火映着他狂热而疲惫的脸庞,仿佛要将他的魂魄也一并熔炼进去。
“吱呀——”
沉重的殿门被无声推开,一道清冷的光线刺破殿内迷蒙的烟雾。
萧承锐动作一滞,僵硬地转过身。
光影交织处,沈栖凰静静伫立。
一袭藕荷色披风裹着纤瘦的身形,风帽边缘落满了晶莹的雪沫,在殿内昏暗的光线下,宛如披着星河。
她的面容在烟气的氤氲中有些朦胧,却清晰地唤醒了萧承锐尘封的记忆——恍若当年慈恩宫初见,那个纯真灵动的少女。
“阿沅?!”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撕裂了死寂。
他手中的纯金丹勺“当啷”一声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巨大的声响甚至震得沉重的鎏金炉盖都微微跳起,发出沉闷的回响。
“你不是……你明明……”
“我回来了。”
沈栖凰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般穿透烟雾,清晰无比。
她缓步走近丹炉,炉内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她腕间的暖玉镯,流转着温润却疏离的光泽。
她的目光扫过殿内熟悉的陈设:那尊狻猊纹鎏金香炉,是她初掌宫务时亲自挑选的;
丹炉旁,一方早已褪色、边角被摩挲得起了毛边的锦缎炉罩,是她当年随手所绣。
每一件旧物,都像无声的嘲讽,刺穿着萧承锐的心防。
萧承锐踉跄着扑上前,宽大的袖袍带翻了堆满朱砂、丹汞的丹台。
刺目的红色粉末飞溅,几滴滚烫的朱砂墨染污了她素色的裙角,如同溅落的血痕。
他死死盯着她颈侧,那里曾经有慕容玦给她留下的吻痕,他还记得他在大晟皇宫看到这个痕迹时的痛心,此刻却被精巧的胭脂与云鬓巧妙遮掩,只余一片细腻的雪白。
“你明明病重垂危……”他声音颤抖,带着巨大的惊惧与不敢置信的狂喜。
二、剑阻情深
“神医救了我。”沈栖凰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
就在萧承锐激动得欲张开双臂拥抱这失而复得的幻影时,一道冷光骤然自她袖中弹出!
细窄的软剑如同灵蛇出洞,精准地抵在他伸出的手腕上,剑尖传来的寒意直透骨髓。
剑身如镜,清晰地映出萧承锐瞬间褪尽血色的脸,以及那双盛满震惊与受伤的眼睛。
他认得这把剑!这是萧执圭所赠的贴身之物!
如今,它冰冷的锋刃,竟隔在了他与她之间,防备着他这个“夫君”!
“好…好…好!”萧承锐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慌乱地向后退去,脚下一个趔趄,重重撞在放置药碾的石台上。
沉重的碾轮滚落,碎裂的瓷片瞬间割破了他的脚踝,殷红的血珠渗出,他却浑然不觉疼痛,只是失魂落魄地望着她,“我不碰你,不碰你!只要你活着…只要你还在我眼前……”
丹炉内药液沸腾,发出“噼啪”的爆响,跳跃的火光清晰地照亮了他眼睑下浓重的、几乎蔓延到颧骨的乌青——那是多少个不眠之夜累积的绝望与痴狂?
自从她“病逝”以后,他便将自己囚禁在这丹房,夜以继日,只为炼出那虚无缥缈的“起死回生”之药。
沈栖凰手腕微抖,软剑如银练般收回袖中。
她走到丹炉旁,冰冷的指尖缓缓抚过炉壁上繁复古老的刻纹,声音带着一丝探究的凉意:“为何如此痴迷此道?”
萧承锐颓然弯腰,捡起地上那枚滚落的赤金丹,丹砂将他颤抖的掌心染得一片猩红,如同他此刻泣血的心。
“求…来世。”
他抬起头,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悲恸与悔恨,“你说过…想去看看漠北的雪……可我…我让你困死在深宫,让你……”
后面的话,他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三、长生迷药
“不必求来世。”沈栖凰的声音像冰凌撞击玉磬,清脆而冰冷。
她自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玲珑的羊脂白玉瓶,拔开塞子,一股清冽奇异的丹香瞬间逸散开来,巧妙地压过了殿内浓重的硫磺味,其中更夹杂着一缕若有似无的、属于蘅草的独特冷香。
“这是神医耗尽心力,为我炼制的‘长生药’。承锐,”她第一次唤了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我们一起吃。”
萧承锐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瓶中的丹药,莹白温润,宛如初凝的羊脂美玉,与他炉中那些赤红、乌黑、散发着燥烈气息的丹药截然不同。
记忆里,沈栖凰总是蹙着眉,说他炼的药“火气太旺,损身伤本”。
此刻,面对这枚她亲手递来的、散发着清冷香气的丹药,那份根植于心底的信任与对她失而复得的狂喜,竟完全压倒了他作为帝王最后一丝应有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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