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汴梁城的喧嚣尚未完全苏醒,薄雾中带着昨夜露水的微凉。韩斌从招待所那张硬板床上睁开眼,一缕金黄的阳光恰好穿透雕花木窗,斜斜地洒在他脸上,驱散了最后一点睡意。他深吸一口气,洗髓境带来的通透感让汴梁清晨混杂着早点香气和淡淡河水气息的空气格外清晰。
利落地穿上那身深灰色的镇秽司基础训练服——布料坚韧,关节处有暗纹加固,这是源点训练营的“纪念品”——韩斌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写着潦草字迹的纸条。秦砚之的字迹龙飞凤舞,只写了个地址:“州桥东,逍遥镇胡辣汤”。他无奈地笑了笑,这位秦老板,或者说秦队长,安排接头地点的方式,还真是“接地气”。从玉城到汴梁,这些对抗深渊怪物的隐秘据点,似乎总喜欢藏在最市井、最烟火气的地方。
凭着初来者的印象和一路打听,韩斌在州桥东头人流渐密的街巷里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那家挂着“逍遥镇胡辣汤”招牌的小店。店面不大,但生意红火,门口支着几张小桌,已经坐满了早起喝汤的食客。腾腾热气裹着浓郁的胡椒、牛羊肉和面筋的香气扑面而来,与伙计们响亮的吆喝声、食客满足的吸溜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活色生香的汴梁晨景。
“呵,果然又是伪装……”韩斌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这熟悉的套路。他定了定神,没有理会门口的热闹,径直穿过略显拥挤的店堂,撩开后厨油腻腻的布帘子。
后厨景象与外间截然不同,仿佛另一个战场。灶火熊熊,几口巨大的铁锅里翻滚着浓稠深褐的胡辣汤,蒸汽弥漫。一个膀大腰圆、围着油亮围裙的中年店员正背对着门口,双臂肌肉虬结,奋力挥舞着一柄长柄大勺在锅里搅动,汗珠顺着他剃得发青的头皮滚落,砸在滚烫的灶台上滋滋作响。空气中除了诱人的香气,还弥漫着热油、汗水以及一种高强度劳作特有的焦灼感。
韩斌走到他身后几步远,清了清嗓子,用尽量平稳但足够对方听到的音量,一字一句地念出秦砚之交代的暗语:“兄弟,你们这胡辣汤,包好吃的吗?”
那搅汤的伙计动作猛地一顿,疑惑地转过身,一张被灶火熏得微红的脸上写满诧异。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穿着训练服、气质明显与食客不同的韩斌,粗声粗气地用浓重的汴梁腔回道:“恁弄哈咧?没瞅见门口那牌儿啊?逍遥镇胡辣汤,不好喝能恁些人排队?恁这是啥意思?”他指了指门口的方向,眼神里带着不解和不耐烦。
韩斌没有解释,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又清晰地重复了一遍,语调不变:“兄弟,你们这胡辣汤,包好喝的嘛?”
“歪!”中年店员瞬间火气上涌,额角青筋毕露,手里的大勺“哐当”一声杵在锅沿上,溅起几滴滚烫的汤汁。他往前踏了一步,带着一股子油烟和汗味的热气扑面而来,指着韩斌鼻子骂道:“靠恁娘那黑笔!鸭子毛(注:汴梁俚语,骂人话,类似“找死的”或“惹麻烦的”)!大清早跑后厨来,搁这儿找茬儿是不是?信不信老子一勺烩了你!”他嗓门洪亮,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后厨的嘈杂声瞬间被这声怒吼压下去不少。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同样油亮围裙、但看起来更沉稳些的微胖男人快步走了过来,显然是店长。他皱着眉,声音带着管事人的威严,插进两人中间:“咋回事?咋回事?恁俩兔孙搁这儿弄啥咧?吵吵啥?耽误老子出汤!”
韩斌第三次开口,目光转向店长,依旧是不紧不慢地吐出那句暗语:“兄弟,你们这胡辣汤,包好喝的嘛?”
店长脸上的愠怒在听到这重复的第三遍时,骤然凝固,随即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锐利精光,仿佛瞬间看穿了什么。他脸上的怒容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了然。他抬手按住了旁边还在暴怒边缘、撸袖子准备干架的店员肩膀,力道沉稳。
“中,中!包好喝!绝对包好喝!”店长脸上堆起一个市侩又热情的笑,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他对着韩斌使了个眼色,声音压低了些,“兄弟是饿了吧?走,楼上雅间清静,俺给你整点新出锅的,尝尝鲜!”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引着韩斌,穿过堆满食材和杂物的狭窄通道,走向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木质楼梯。
那被按住的店员看着两人上楼的背影,又看看锅里差点熬糊的汤,挠了挠光溜溜的后脑勺,嘴里嘟囔着:“弄啥咧……神神叨叨……” 他烦躁地抄起大勺,把火气全撒在了锅里,更加用力地搅动起来,汤锅再次发出沉闷的翻滚声,后厨的热火朝天迅速回归,仿佛刚才那场充满火药味的“暗语对接”从未发生过。
韩斌跟着店长踏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空气中浓郁的胡辣汤香气逐渐被一股陈旧木头和灰尘的味道取代。他心中暗忖:汴梁镇秽司的据点,果然也藏在这人间烟火的最深处。楼上的“雅间”,又会是什么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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