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无言以对,一屁股瘫在椅子上:“那就是说,小师叔是一定会走......而且也真的可能不再回来了,是吗?”
“是,早点想明白就好了。”
“我不明白!师公那么偏爱小师叔,那么保护她,为什么就这么干脆的同意她下山?好像一丝犹豫都不带有的,我不明白。”
“小师叔于他而言意义不凡,师公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想法。”
“师兄.....”水生听不进这些道理,她入师门后,虽然师父和师兄待她都极好,但只有小师叔和她年龄相仿,水生从不觉得小师叔古怪,反倒觉得她是极为厉害又极为心善的,她对小师叔既尊敬也喜爱。
紧绷的心终于碎了,她哽咽道:“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很长,如果这山上再也没有她了,如果连见她一面都很难了.....师兄你就不难受吗?”
在水生看不到角度里,低着头的周夜白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心里埋怨着水生为什么要把这些话说出来,他可能不知道吗?他只是不想去琢磨这些。他陪了小师叔十年,几乎形影不离,如今毫无征兆的突然就要分开而且以后可能真的会很难见到了,他的心好似被这赤琉金的箭镞扎的透透的。
良久,他抬起头,已经换上了平静的神色。
“对了,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听完可能就不会哭了。”水生哪里还听得进去,两眼红的如同兔子。
“这次小师叔下山,师公允你随她一起,作为裴府的三小姐,身边有个贴身丫鬟更能说得过去。”
“什......什么?”
“你以后要替我......替云门好好照顾她,知道吗,厉水生?”
水生的抽泣被硬生生的截断了,脑瓜子嗡嗡的,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既然斛明月已经做了这个决定,告别师门已成定局,就像周夜白说的,掌尊一定有他的考虑,即便大家再有不舍或者异议也都试着去接受这个事实。
只是这个事情发生的太猝不及防,大家都需要一点时间缓冲。
沈英拉着谢济叹了一个大夜,后来把徒弟也拉了进来,再后来发现唉声叹气不如奋起努力,于是三人把厉水生围在中间,从指导思想到具体执行给她此行交待的事无巨细。
总之,汇成一句话----时刻谨记使命,在方针理念上不可出错,细化到具体问题可以适当灵活的处理。
周夜白更是白天制作赤琉金箭镞,晚上给水生耳提命的上课,将小师叔的语言行为特征,如何有技巧的配合和劝阻她,以及这些年相处的经验总结都一一教授。
水生自然学的也认真,几天下来,那眼更像兔子了。
掌尊将海棠拿走送到赤琉金矿洞的深处,浸泡在洞内的矿泉里养了一段时间,拿出来后他亲自给海棠重新开了刃,这海棠灵性充沛,只要裴三起心动念便会势如破竹无往不利。
就在大家忧虑难过的时候,裴三依然像平日一样作息练功读书,她不会注意到大家的忙碌也不会感受到那些异样的心境,这些丰富甚至微妙的感情对她来说是迟钝和生疏的,就像这次下山,她既不会有回家的欣喜也不会有告别的悲伤,对她来说,只是暂时换一个地方。
只有斛明月将焕然一新的海棠递给她时,她才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刚刚被修复好的太湖石还是没能幸免,躲得了初一没躲过十五,铮铮作响的海棠在裴墀的操控之下,欢快的绕着假山飞了一圈,在裴三大步走开之后,摇摇欲坠的山尖最终掉了下来。
斛明月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气定神闲的也走开了,他知道好徒孙周夜白会给他再再粘好的。
鸢尾、虎耳草还有金线蝴蝶,如云霞般点缀在溪萝山的浓绿之中。这是个绮丽的天气,却是个告别的日子。
寿安阁供奉的是云门历任掌尊还有各位宗师的牌位,此刻这里香火萦绕,青烟袅袅而上后又随着一阵微风蜿蜒着飘向供奉之人,将他们拢在细细的这烟索之中。众人神情肃穆,按照辈分站在对应的位置上,跟随着掌尊的祭拜流程行礼。
云门传至斛明月是第五代,在这之前从创建云门的的老祖到他的师父都是女宗师,他是迄今唯一一名男掌尊。
裴墀的异能称为太古意灵,作为承继者的她也只知道这个名字,其它的师父斛明月并未告知。
她更不知道此刻面前的牌位里就有历任承继人的亡灵,她们有的五感俱失,有的神智全无,有的沦为工具,有的画地为牢,在操控这天赐灵力的同时也被它操控了一生。
斛明月举香其眉心中默念:“师父,师祖,孽徒斛明月在次叩拜请罪,我在小徒裴墀幼年之时强行催动意灵,致使她心智受损难以逆转,晚辈自知罪深责重,但请各位曾身负意灵的师祖保佑小徒千万不要重蹈前辈的覆辙。所有惩戒,斛明月甘愿一己承担。”
他将燃香插到香炉上,年近八十掌尊松形鹤骨,端的是器宇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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