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已过,安侯爷方才匆匆自外赶回,他一解下腰间玉带,安夫人便在丫鬟的搀扶下从内堂迎出,笑容满面:“老爷总算归来了!快快坐下歇息,我有要事相告——”她徐徐道来这几日发生之事,却唯独对顾思瑶痛下杀手一事只字未提。
安侯爷边听边饮着茶水,待听到顾思瑶竟是自己姐姐失踪多年的女儿时,手中的茶杯险些坠落于地:“你所言当真,那试药女竟是我的亲外甥女?”
"千真万确!" 安夫人连忙按住他欲起的手,"起初我也疑心,是昨日柳儿从燕府回来,燕侯爷亲自承认的,不会有假。
说到这,她又停顿了一下:“老爷,您是这丫头的亲舅舅,为了表现的重视一点,我已经准备了丰厚的大礼,我们亲自去一趟,顺便谈谈她跟柳儿的事?”
此语一出,安侯爷的脸色立马变得很难看,“此前你极力反对她与柳儿相处,为何现在改了性子?”
"老爷您看这话说的!" 安夫人推开窗,让四月的槐花香漫进暖阁,"昔日她是市井孤女,如今可是燕侯府的嫡亲小姐,若与墨柳结亲,他将来承袭爵位时,燕侯府便是最坚实的臂助。"
"可你忘了希儿?" 安侯爷捏紧了茶盏,指节泛白,"她自小钟情于墨柳,你早前嫌她体弱多病要退亲,如今若让顾姑娘过门,岂不是要了那孩子的命?"
"我管不了许多!" 安夫人猛的起身,脸色阴沉如水,"希儿那身子骨,断无做正妻的福分,只要墨柳点头,她做个偏房便是,可依我看,墨柳的心中早已没了她的位置..."
安侯爷尚有话要说,便被安夫人给截断:"时辰不早了,马车早已在府门候着。"
说罢!她从丫鬟的怀中接过朱漆礼盒,盒面的并蒂莲纹嵌满浑圆的东珠,随着步伐轻颤;安侯爷则捧着紫檀长匣,匣内一对羊脂玉如意用明黄锦缎衬着,温润的光泽透过镂空雕花漫溢出来。
此刻的燕侯爷斜倚在铺着湘妃竹席的交椅上,见二人跨进正殿,眸中没有一丝暖意,心里暗自在想:这女人毁了希儿的婚事,又暗地给思瑶使绊子,若非念及与安侯爷三十载的连襟情分,定然令人将其逐出。
“姐夫,春日安好。”安侯爷将紫檀匣递上前,“听闻找回了外甥女,这对合如意全当我这当舅舅的心意了。”
见状,燕侯爷指尖轻点案几,任由木匣落定,:“安大人倒是记挂着外甥女——只是不知这玉色,可曾比照过希儿闺中那支被退婚时摔碎的玉簪?”
他边说,目光边看像安夫人,冷冷道,“前日若不是我回来,我的女儿还不知要受多少罪。”
闻言,安夫人强颜欢笑,打开怀中礼盒的刹那,眸中也带上了虚伪:“姐夫说笑了,这南海贡珠串的锦衣,原是给思瑶备的,我瞧着墨柳与思瑶虽然相处不多,但两人是真心相爱,不如早早的把亲事定下。”
“哦?”燕侯爷忽然抬手,指尖拂过案上刚沏的碧螺春,茶烟袅袅中他笑意微冷,“当年希儿病中咳血,安府说‘弱柳难承霜’;如今我找回了小女儿,你们又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我燕家的女儿,原是该在你们安府的算盘上,随着时运翻来覆去称斤论两的?”
此话一出,安夫人气的差点摔倒。
安侯爷慌忙扶住她,解释道:“姐夫言重了,内子只是……”
奈何燕侯爷,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依旧语气冷冷:“如今思瑶这株在泥地里扎根的药草,怕是经不住你们安府这盆突然浇来的沸水,我怕伤到她。”
听到这话,安夫人手中的礼盒啪的一声坠地,东珠滚落在青砖缝里。
见状,燕侯爷缓缓转身,接过安大人手中的东西,淡淡道:“这对玉如意,我替思瑶谢过你们,只是婚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珠翠,“我这当父亲的,总不能让女儿刚离了苦海,又进了你们安府的算盘。”
此刻,春风卷着落英穿过厅堂,将安夫人月白裙裾的流苏吹得纷乱,望着燕侯爷袖中若隐若现的旧伤——那是当年为救自己落水留下的疤痕,心中掠过一丝愧疚,却很快被利益的欲念给淹没。
城郊猎场的暮春骄阳下,安墨柳正搭弓射落第三只掠过云层的沙燕,箭羽尚未落地,却见贴身小厮策马冲来,焦急道:"公子!夫人和老爷去了燕侯府,听说... 听说燕侯爷正在大发雷霆!"
闻得此言,他立马扯下腰间的箭囊,与小皇帝匆匆作别,驱马疾驰回城。
待至燕侯府的垂花门时,远远瞧见廊下立着一袭素白身影——燕希儿紧攥廊柱,粉色襦裙被穿堂风拂得紧贴身躯,宛若一片随时可能飘逝的梨花。
正殿内,燕侯爷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女儿断不会嫁入安家。”
闻此,安墨柳的心头猛的一沉,快步上前。
燕希儿亦如失去灵魂般转身,然而,在触及他的目光时,又匆匆用帕子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希儿?”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扶,但脑海中瞬间闪过顾思瑶的身影,手便又缩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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