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散的银色光点还漂浮在空气中，像一场未散的噩梦。
我松开手，任由最后一丝冰冷的气息从指缝间溜走。
警报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远处费蓝急促的指挥声和器械重启的嗡鸣。
张鹭白的枪仍举着，指节泛白。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梵诺拉消失的地方，下颌线绷得极紧，仿佛那团空气里还藏着什么可怖的东西。
"她是谁？"他问，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一个骗子。"
我抬手抚上他的手腕，轻轻压下枪管，"血族的先知，靠预言和谎话活了几千年。"
他的睫毛颤了颤，终于看向我。
黑眸深处翻涌着某种我读不懂的情绪。
像是恐惧，又像是决绝。
"她说的话……"
"不可信。"
我打断他，指尖点上他的眉心，顺着鼻梁滑到唇畔，"梵诺拉最擅长用半真半假的预言撬开猎物的恐惧。你越在意，她越得意。"
"她说我会死。"
"所有人都会死。"我轻笑，"但你不一样。"
"为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剖开了我们之间最后的遮掩。
我凑近他，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因为我不会允许。"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一把扣住我的腰，将我狠狠按进怀里。
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隔着衣料传来滚烫的温度。
"张鹭白？"我微微仰头，却被他更用力地按住后脑，整张脸埋进他颈窝。
雪松混合着血腥气的味道充斥鼻腔，他的呼吸灼热地扫过我耳尖。
"三分钟。"他哑声道，"就三分钟。"
我无声地环住他的背，掌心下是他紧绷的肩胛骨。
他在发抖。
正用尽全力压抑着某种濒临崩溃的情绪。
远处传来脚步声，K懒洋洋的嗓音打破寂静："警报解除啦！费蓝小姐姐正在骂基地的通讯兵，赵璞修好了电力系统，曹江——"
"滚。"张鹭白头也不抬。
K的银戒指"叮"地弹了一下："哇哦，医生好凶。"
我冲K使了个眼色，他耸耸肩，哼着小调溜达走了。
三分钟一到，张鹭白果然松开了手。
他后退半步，神色已经恢复平静，只有领口被我攥出的褶皱暴露了方才的失态。
"我去帮忙修复系统。"他转身就走，白大褂在走廊惨白的灯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
我站在破损的玻璃窗前，指尖轻轻抚过窗框边缘的裂痕。
寒风灌进来，吹散了我颈侧的发丝。
身后，张鹭白正和费蓝低声交谈，他的声音冷静平稳，仿佛刚才那场袭击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但我太了解他了。
他的目光每隔五秒就会不自觉地扫向我，确认我仍站在那里。
仿佛我会像一缕烟般消散。
梵诺拉的话，他听进去了。
"基地回复了，增援两小时后到。"
费蓝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外层防御系统需要完全重置，但核心实验室完好无损。"
"优先修复样本库的温控系统。"
"已经在做了。"费蓝扫过探究的眼神，"张医生，刚才那个人……"
"电磁干扰产生的全息投影。"
张鹭白面不改色地撒谎，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心口，血蔷薇的印记在衣料下微微发烫。
"裴小姐！"曹江气喘吁吁撞开门，"基地派了直升机，说是要接您去安全区——"
"不必。"我截断他的话，指尖轻轻一勾。
控制台上所有显示屏突然同步跳转，画面定格在阿尔卑斯山脉的卫星地图。
一个红点在南麓冰川深处闪烁，坐标与梵诺拉消失前留下的唇语完全重合。
亲王诞生之地。
张鹭白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瞬。
他转身去拿咖啡杯，手腕却偏了半寸，滚烫的液体泼在实验报告上，墨迹晕染成一片模糊的蓝。
"我来。"我接过他手中的纸巾，指腹擦过他发颤的指尖。
他的皮肤比平时更冷，像握着一把雪。
"大家休息吧。"
研究所的抢修就算过了三天也没能结束，梵诺拉的抽风给我们可怜的研究员们送上了巨大的工作量。
K翘着腿坐在实验台上，银戒指在指尖转得飞快："殿下，先知为什么会盯上第七研究所？她不是一向避世吗？"
"血月的人给了她好处。"我漫不经心地翻看数据报告，"或者，她单纯想给我添堵。"
"基地回复了，三小时内会有工程队来修复防御系统。"
张鹭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递来一杯热可可，杯沿沾着未融化的，"费蓝在整理受损数据。"
"K，你去B3仓库盯着样本转移。"他忽然看向旁边闪亮的电灯泡，"郑杰阳提议把重要设备搬去地下二层。"
K撤退的脚步飞快，仿佛梵诺拉在后面追。
"张鹭白。"我捏住他解到第二颗纽扣的衬衫领，"你抖什么？"
他的心跳在我耳边轻颤，像只被雨淋湿的鸟。
"低温症前兆。"他面不改色地撒谎，"研究所暖气坏了。"
"梵诺拉的鬼话你不会还——"
"我没信。"他打断我，"只是...研究所的磁场会干扰心电图监测。"
拙劣的借口。
我俯身咬住他锁骨，尖牙刺破皮肤的瞬间，他肌肉绷紧又强迫自己放松。
血液涌入口腔，尝起来像雪松林里燃烧的琥珀。
焦虑、恐惧、和某种决绝的甜。
"撒谎。"我舔掉血珠，"你血液里的谎言酸味熏到我了。"
他扣住我后颈，鼻尖抵着我耳垂深呼吸，像是要把我的气味刻进肺里。
这个动作太像告别的仪式，像中欧那些即将赴死的人类骑士。
"傲青。"他声音哑得不成调，"普罗米修斯第三阶段的逆转试剂..."
"闭嘴。"我揪着他头发迫使他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月光在这一刻变得锋利。
他瞳孔里映出我的模样。
长发如鸦羽垂落，眼角因动怒泛起血色，是血族亲王狩猎时的姿态。
"梵诺拉看见的命运是假的。"我的指甲陷进他后颈，"知道为什么吗？"
他摇头，睫毛在月光下像濒死的蝶。
"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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