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的那一刻,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 “滴滴” 的轻微声响。
老九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浅色的被子,脸上缠满了厚厚的白色纱布,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额头上的一小片皮肤。以前他总是精神头十足,脸上带着晒出来的健康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条缝,可现在,熟悉的模样被纱布遮住,只剩下陌生的轮廓,看得我心里揪得生疼。
老九似乎是听到了开门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惊喜,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神亮了起来。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叫 “六哥”,可刚动了一下,就因为牵动伤口,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脸上的纱布都跟着动了动,看得我赶紧上前。
“你别说话,好好躺着。” 我快步走到病床边,俯下身,轻轻拉住他的手。他的手有些凉,指节因为之前的劳作还带着粗糙的茧子,我握得很紧,像是想把自己的力气传递给他。
声音因为抑制不住的哽咽,带着明显的颤音:“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得厉害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老九看着我,缓缓地摇了摇头,那动作很轻,像是怕牵动脸上的伤口。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我的时候,里面满是安抚的神色,仿佛在说 “六哥,我没事,你别担心”。
可越是这样,我心里越不是滋味 —— 他从来都是这样,受了委屈、遭了罪,总想着自己扛,不愿让家里人跟着操心。
旁边的老九媳妇一直红着眼圈,手里还攥着一块皱巴巴的纸巾,见我问起,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吵到老九,也怕自己控制不住哭出声:“医生昨天查房的时候说,他下巴和嘴巴的伤口太深了,肌肉和皮肤都伤得厉害,现在根本没办法咀嚼,连咽东西都得小心。
这两天只能用针管往嘴里打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稀饭,每次推的时候都得慢慢来,稍微快一点,他就疼得直咧嘴。”
说到这儿,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衣角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可他从来没喊过一声苦,有时候疼得额头冒冷汗,也只是攥着我的手,咬着牙忍过去,还反过来安慰我说‘没事,忍忍就好了,别告诉二哥他们,免得他们担心’。”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床头柜,那里放着一支透明的针管,针管旁边是一个白色的搪瓷碗,碗里剩下小半碗稀饭,米粒已经煮得完全化开,呈淡淡的乳白色。就是这样简单的食物,老九现在却只能靠针管一点点送进嘴里,还要忍受伤口带来的剧痛。
看着那支针管,我的思绪一下子飘回了以前 —— 老九从小就饭量好,最能吃。记得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每次做了米饭,他一顿能吃两大碗,还总嚷嚷着没吃饱。
后来长大了,每次家庭聚会,他更是餐桌上最活跃的人,一边忙着给爸妈夹菜,一边跟我抢最后一块红烧肉,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还是家里的饭香”。
可现在,那个能吃能喝、总是乐呵呵的老九,却只能躺在病床上,连一口热饭都没办法好好吃,只能靠针管勉强维持。
巨大的反差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我心上,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我赶紧别过头,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然后重新握住老九的手,他的手还是有些凉,我用力攥了攥,想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弟,你放心,好好养伤,别想那么多。有啥需要的,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都跟我说,二哥都给你带来。
我这几天就在这儿陪着你,等你好点了,咱们就回家,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老九眨了眨眼,眼角似乎也有些湿润,他轻轻动了动手指,像是在回应我。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落在他的被子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可这温暖的阳光,却怎么也驱散不了我心里的沉重。
我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病床边,一边帮他掖了掖被角,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他露在外面的手腕,一边跟他聊起家里的事儿:“前几天大姐还跟我打电话,说家里的白菜都收了,腌了一坛子酸菜,说等你回来给你做酸菜粉条。
还有大嫂,她说你上次出海前跟她说想买双新的水靴,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去镇上给你挑最好的。”
我故意挑些轻松的话题说,避开那些让人揪心的事,希望能让他心情好一些。
老九静静地听着,眼睛一直看着我,偶尔眨一下眼,像是在认真回应。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亲情从来都不是距离能阻隔的。就算我在东营,他在海上,相隔几百公里,可只要家人需要,无论多远,我们都会第一时间赶到彼此身边。
无论走多远,家人永远是我们心里最牵挂的人,这份亲情,永远都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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