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的暖意像一件无形的大褂,裹着我好几天没散。郭龙远那句“能换种方式认识你吗”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一圈圈荡开,搅得人坐立难安。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指尖悬在通讯录上,那个新跳出来的名字——“郭龙远”——成了目光的焦点。加还是不加?加了第一句说什么?干爹要是知道了……纷乱的念头在脑子里打架。
正纠结着,手机突然震动,一条新信息跳出来,发件人赫然是“郭龙远”。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周老师闺女,你好。我是郭龙远,七队的。” 开头规规矩矩,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上次雪夜……大褂没弄脏吧?一直想正式道个歉,也谢谢你不计前嫌。孟哥和旋儿哥都说,按规矩,该请你吃顿饭赔罪。” 他巧妙地搬出了孟鹤堂和秦霄贤当挡箭牌,又像是找到了一个师门认可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盯着屏幕,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这人,莽撞时像头小豹子,讲起规矩来又透着德云社特有的“老派”劲儿。指尖在屏幕上悬了片刻,终于落下去:“大褂没事,干爹找人洗熨好了。吃饭……太客气了,不用。”
信息几乎是秒回:“要的要的!师门规矩不能坏!孟哥点了头的!” 后面还跟着一个紧张搓手的小人表情。他生怕我拒绝,把“师门规矩”和孟鹤堂的“点头”都搬了出来。
没等我再回,第二条信息又蹦出来,带着点豁出去的意味:“就……就今晚行吗?队里聚餐,孟哥、旋儿哥他们都在,栾副总可能也来……热闹,也安全!” 他特意强调了“热闹”和“安全”,像是怕我担心单独见面尴尬,也像是用师兄弟们的“监督”来表明自己的坦荡,更隐隐透出想把我带入他那个圈子的渴望。
“安全”两个字让我心头微微一动。最终,一个“好”字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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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推开那家藏在胡同深处、以铜锅涮肉闻名的老字号包间门时,喧腾热浪裹着羊肉的鲜香和师兄弟们的笑闹声扑面而来。圆桌几乎坐满,主位空着,显然是留给还没到的栾云平。孟鹤堂正端着杯茶,和旁边的曹鹤阳低声说着什么,眉眼间是台上少见的放松。秦霄贤顶着一头标志性的浅金发,正眉飞色舞地跟张九龄比划着,大概在讲什么趣事。王九龙安静地坐在稍远些的位置刷着手机,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郭龙远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一见我进来,像装了弹簧似的“噌”地站起,动作幅度太大带得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吱嘎”一声。瞬间,所有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唰”地集中过来。
“来……来了?” 郭龙远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充血,从脖子根一路红到发际线,耳朵更是红得像煮熟的虾。他手足无措地拉开身边那张特意留出的空椅子,动作僵硬得像刚上油的机器人,“坐…坐这儿!”
“哟——!” 秦霄贤第一个起哄,拖着长长的尾音,漂亮的桃花眼在我和郭龙远之间来回扫,促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龙远,行啊!动作够利索!这椅子拉得,比台上使包袱还脆生!”
孟鹤堂也抬眼望过来,温和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丫头来了,路上堵不堵?快坐。” 他语气自然,无形中化解了郭龙远的紧张和我初来乍到的局促。
郭龙远像得了赦令,赶紧坐下,腰板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眼睛只敢盯着眼前那副干净的碗筷,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值得研究的东西。我挨着他坐下,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绷紧散发出的热度,还有那几乎无处安放的紧张气息。
“甭理旋儿,他就爱闹腾。” 孟鹤堂给我倒了杯热豆浆,语气带着长辈式的温和,“九良一会儿就到,路上有点事。”
正说着,包间门再次被推开。栾云平走了进来,没穿台上那身严谨的大褂,一件质地精良的深色夹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目光沉稳,带着副总特有的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喧闹的包间瞬间安静了几分,连秦霄贤都收敛了嬉笑,喊了声:“栾哥!”
“嗯,都到了?” 栾云平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我身上,略一点头,算是招呼,然后径直走向主位坐下。他刚坐下,烧饼(朱云峰)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嗓门洪亮:“栾哥!对不住对不住,饼干那小子临出门闹觉,耽搁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拉开栾云平旁边的椅子坐下,顺手就给栾云平面前的茶杯续上了水。
这细微的动作像某种信号,包间里的气氛重新活络起来,但明显多了一份无形的秩序感。秦霄贤不再大声喧哗,张九龄和王九龙低声交谈着,孟鹤堂和曹鹤阳也继续刚才的话题,声音都控制在一个不会打扰主位谈话的范围内。
郭龙远更是正襟危坐,连呼吸都放轻了。服务员开始上菜,热气腾腾的铜锅端上来,翻滚着乳白的浓汤。一盘盘鲜红的羊肉卷、脆嫩的毛肚、水灵的青菜摆满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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