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眼,目光先是落在我手里那片属于他大褂的“残骸”上,停顿了一秒,然后缓缓扫过散落一地、有些甚至被他或我踩上了脚印的海报——那些海报上,印着他或英武或搞笑的形象。最后,他的视线才重新落回我脸上,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峭:
“后台,不是追星的地方。”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刺得我脸颊瞬间滚烫。追星?我?一股混杂着巨大尴尬、委屈和愤怒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我发誓,我摔倒绝对是个意外!谁追星会用这种方式?摔个狗啃泥还撕烂偶像衣服?
“我……”我想解释,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干涩发紧。
“九龄!”一个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恰到好处的圆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是王九龙。他端着茶杯,不知何时又走了回来,脸上依旧带着那抹让人舒服的笑意。他先是对张九龄说:“角儿,别动气,马上开场了,气不顺影响嗓子。”说着,他极其自然地伸手,轻轻搭在张九龄攥紧的拳头上,带着点安抚的力道拍了拍,巧妙地缓解了那份紧绷。然后,他转向我,语气平和:“新来的助理吧?摔着没?快起来,地上凉。”
王九龙的出现像一道暖流,暂时融化了冻结的空气。我借着台阶,赶紧松开手里那块“罪证”,手忙脚乱地想从地上爬起来。膝盖和手肘撞在地上的钝痛此刻才迟钝地传来,火辣辣的。
张九龄在王九龙低声的劝解下,脸色依旧沉冷,但那股迫人的低气压收敛了一些。他没再看我,仿佛我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他低头,皱着眉检查自己大褂上那道狰狞的裂口,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片刻,他猛地转身,一言不发地大步走向衣架,动作粗暴地扯下另一件备用的大褂——一件深蓝色的。他用力抖开,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然后开始换衣服。整个过程,后背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烦躁。
“没事儿,姑娘,别怕。”王九龙弯腰,动作利落地帮我收拾散落的海报,语气轻松得像在拉家常,“后台地滑是常事,我们角儿就是心疼他那大褂,那是他师父给的料子做的,穿惯了,上台跟长身上似的,换个新的得别扭半天。不是冲你。”他一边说,一边麻利地将海报叠拢,递还给我,“拿好,先去给其他人送吧。九龄队长这边,待会儿缓过劲儿来再说。”
我接过海报,手指还在微微发抖,低着头,声如蚊蚋:“谢谢您,王老师。”
“甭客气,叫我九龙就行。”王九龙摆摆手,笑容爽朗,“赶紧去忙吧。”
我如蒙大赦,抱着重新整理好的海报,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张九龄的单间门口。身后,还能听到张九龄换衣服时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以及他压抑着烦躁对王九龙说的一句:“……这料子不对!穿着不得劲儿!”
走廊里,其他师兄弟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我,带着各种意味。秦霄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还拿着他那把刚找到的洒金扇子,一边摇一边冲我挤眉弄眼,拖着长腔:“嚯——!姑娘,够生猛啊!开场就给我们九龄队长来了个‘手撕鬼子’?精彩!真精彩!”他身旁一个穿着深蓝色大褂、气质斯文、戴着细框眼镜的演员(后来我知道是周九良)轻轻推了他一把,低声说了句什么,秦霄贤这才收敛了些夸张的表情,但嘴角那抹看热闹的笑意依旧没收回去。
我脸上烧得更厉害,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抱着海报加快脚步,只想赶紧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接下来送海报的过程,我像个惊弓之鸟。敲开其他演员休息室的门时,声音都在发颤。好在其他角儿们大多态度平和,甚至有些如孟鹤堂、周九良等,看我紧张还温和地安慰两句“别急,慢慢来”。但张九龄那句冰冷的“后台不是追星的地方”和他那毫无温度的眼神,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回响,让我每一次递上海报时,指尖都是冰凉的。
好不容易送完所有海报,回到宣传组那间堆满物料、略显凌乱的小办公室,我感觉自己像打了一场仗,浑身脱力。陈姐正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敲键盘,抬头瞥了我一眼,眼神锐利:“送完了?九龄队长签字了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糟糕!光顾着逃离现场,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张九龄那份海报,他不仅没签字,还被踩得乱七八糟……
“陈、陈姐,”我硬着头皮,声音发虚,“张老师那边……出了点意外……海报……还没签。”
“意外?”陈姐的眉毛立刻竖了起来,手里的鼠标重重一放,“什么意外?海报怎么了?”
我嗫嚅着,把刚才发生的“惨剧”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越说声音越低,头也垂得越低。办公室里其他两个同事也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惊讶地看着我。
“你……”陈姐听完,气得用手指点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最后重重叹了口气,“苏晚啊苏晚!我早上怎么跟你说的?后台规矩大!小心谨慎!你倒好,第一天就给我捅这么大篓子!撕了张九龄的大褂?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知道他那件大褂多金贵吗?那是他师父给的!他平时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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