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步走过来,步伐很稳,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在我父母警惕、审视甚至带着敌意的目光注视下,他走到台阶前,站定,然后对着我爸妈,深深地鞠了一躬。
“叔叔,阿姨,您们好。我是张九龄。”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没有舞台上的张扬,只有一种近乎郑重的坦诚。
爸爸猛地站起身,脸色更加难看,根本不看他,只冲着我吼:“这就是那个说相声的?让他走!立刻走!”
妈妈也站起来,看着张九龄,眼神复杂,有审视,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不认可。
张九龄直起身,目光坦然地看着我父母,语气诚恳:“叔叔,阿姨,我知道您二位对我,对我的职业有顾虑。相声这行,在很多人眼里,可能不够体面,不够稳定。但我可以向您二位保证,我对林溪是认真的。我是真心喜欢她。我会努力,用我的能力给她好的生活,给她安稳和幸福。请您二位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
他的话语很朴实,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我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坚毅,心里的委屈和愤怒似乎被抚平了一些,涌起一股酸涩的暖流。
“证明?你拿什么证明?”爸爸冷笑,眼神像刀子,“靠你在台上耍贫嘴?靠你跟那些女粉丝不清不楚?靠你那个什么‘小师妹’?” “小师妹”三个字,他刻意咬得很重,充满了讽刺。
张九龄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嘴唇抿紧,眼神瞬间暗了下去,像被戳中了最痛的地方。他看向我,那眼神里有痛苦,有歉意,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挣扎。
“叔叔,关于‘小师妹’……”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够了!”爸爸粗暴地打断他,手指着小区大门的方向,“我不想听你任何解释!立刻离开!离我女儿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气氛再次降至冰点。张九龄站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雕塑,承受着我父亲滔天的怒火和鄙夷。路灯的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握的拳头。
僵持了几秒,他再次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碎。然后,他什么也没再说,对着我父母又微微欠了欠身,转身,一步一步,沉默地走进了浓重的夜色里。那背影,孤独而沉重。
“哼!”爸爸对着他的背影重重哼了一声,重新坐回台阶上。
妈妈叹了口气,拉着我的胳膊:“小溪,看到了吗?这种没担当的男人!你爸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连句硬气话都不敢说!听爸妈的,算了吧……”
我甩开妈妈的手,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不是因为爸妈的反对,而是因为张九龄最后那个眼神,和他沉默离开的背影。他为什么不解释“小师妹”?他明明有机会的!他到底在顾忌什么?
“爸,妈,你们太过分了!”我哭着喊了一句,转身冲进了单元门,把父母的呼喊关在身后。
那一夜,我辗转反侧,脑子里乱成一团麻。父母的强硬反对,张九龄的沉默离去,还有那个如鲠在喉的“小师妹”……像无数根刺,扎得我不得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凌晨三四点,我迷迷糊糊爬起来喝水,鬼使神差地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下看。
清冷的月光下,小区空荡荡的。路灯的光晕里,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还站在那里!
是张九龄!
他靠在我家单元楼对面那棵老槐树的树干上,微微低着头,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很长,几乎融进了浓重的阴影里。他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像一尊固执的守望者雕像。初夏的夜风带着凉意,吹动他外套的下摆。
他真的没走!他在这里站了一夜?
一股巨大的酸涩和心疼瞬间攫住了我。他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在这里站着?是想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坚持?还是……在等一个不可能出现的转机?
就在这时,楼下单元门“吱呀”一声开了。我爸妈竟然也起来了?大概是听到了动静。
只见爸爸端着一个洗菜盆,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他看都没看槐树下的张九龄,径直走到单元门口的下水道口,然后,手臂猛地一扬!
“哗啦——!”
一盆冰冷刺骨的脏水,兜头盖脸地泼在了张九龄身上!
水流顺着他的头发、脸颊、脖颈,迅速浸透了他的黑色外套!他整个人猛地一激灵,抬起头,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脸上写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
“滚!”爸爸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冰冷的字眼,眼神像看一堆垃圾。
张九龄僵在原地,水珠顺着他紧抿的唇线滑落。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湿透的头发贴在额角,显得狼狈不堪。他看向我家的窗户,眼神穿过冰冷的夜色和玻璃,似乎与我对视了。那眼神里,有受伤,有屈辱,有愤怒,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灰暗。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我家的窗户,然后猛地转身,拖着湿透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踉跄地消失在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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