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边采药一边攀谈着。
忽地,她见何秀娟望着她身后笑弯了眼,她猝不及防道:"那位白衣公子,跟了我们半座山了,可与姑娘是旧相识?"
刘楚玉随着她目光朝后看去。
晚霞如火,染红了半边天际。
溪诏就站在霞光深处,一袭素白长衣,衣袂随风轻扬,仿佛整个人都被镀上一层金红色的光晕。
他眉眼依旧冷峻,却在看到她时,眼底微微漾开一丝笑意,像是沉寂的湖面忽然泛起涟漪。
刘楚玉呼吸一滞,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何秀娟见状,笑着打趣:“我果真没看走眼,你们认识?”她的话语中透着毋庸置疑的坚定。
“不认识。”刘楚玉下意识否认,声音清冷。
“她是我未婚娘|子。”溪诏却已走近,唇角微扬,笑得格外灿烂。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使得何秀娟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哎哟,这是闹别扭了?”
她拍拍刘楚玉的肩,揶揄道,“小娘子,你家郎君生得这般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王齐也走过来,憨厚地点头附和:“就是,夫妻哪有隔夜仇?”
刘楚玉耳根发烫,又气又恼:“谁跟他是夫妻!”她转身就要走,却被溪诏一把扣住手腕。
“阿玉。”他声音低沉,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腕骨,像是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我找了你两日。”
刘楚玉挣不开,索性冷着脸不看他:“找我做什么?尊主大人不是要归隐吗?”
溪诏低笑一声,倏地俯身凑近她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尖:“归隐也要带上你,否则算什么归隐?”
何秀娟在一旁看得直乐,拉着王齐悄悄后退几步,给两人留出空间。
她越看越觉得有趣——这姑娘明明在意得很,偏偏嘴硬;那公子看似从容,眼神却一刻不离她身上。
溪诏望着刘楚玉倔强的侧脸,轻叹一声,松开她的手,从袖中取出一物——
一枚精致的桃木簪,簪头雕着小小的桃花。
“江南的桃花过了花期,但它可以永远盛开。”他将簪子递到她面前,眸光深邃,“阿玉,跟我回家。”
刘楚玉盯着那枚簪子,眼眶忽地有些发酸。她咬了咬唇,正要开口,却听何秀娟在一旁笑着插话:
“姑娘,这簪子雕得可真精细,一看就是费了心思的!”她冲王齐使了个眼色,“当家的,你说是不是?”
王齐挠挠头,憨憨地点头:“是啊,我要是会雕这个,早给娟儿雕一箱子了!”
刘楚玉憋回眸子里的泪水,冷声道:“无功不受禄,尊主大人的簪子,我受不起……”
晚风卷着草木清香拂过林间,溪诏的指尖还残留着刘楚玉手腕的温度。他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那支雕着桃花的木簪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阿玉……"他刚开口,刘楚玉已经转身离去。素白的裙裾扫过丛丛野花,带落几片花瓣。她走得很快,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
何秀娟张了张嘴,被王齐悄悄扯了扯衣袖。夫妻俩对视一眼,默契地闭了口,只默默跟在后面。
林间小径上,四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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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楼前的灯笼已经点亮,暖黄的光晕染开一小片夜色。
刘楚玉在台阶前顿了顿,终究没回头,径直推门进了灶房。木门"吱呀"一声响,像是声叹息。
"公子……"何秀娟搓着手,有些局促。
"无妨。"溪诏将木簪别回袖中,唇角还噙着笑,"劳烦两位,我借柴房歇一晚可好?"
王齐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屋舍简陋只能委屈公子一晚。"
溪诏望了眼映在窗纸上的剪影,那人正用力揉着面团,仿佛在撒气。他眼底笑意更深,"无妨,有个容身之处足矣。"
夜半时分,暴雨骤至。
豆大的雨点砸在竹楼瓦檐上,噼啪作响。刘楚玉拥着薄衾辗转难眠,隐约听得窗外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混在雨声里几乎微不可闻。
她指尖一颤,攥紧了被角。
又是一阵闷雷滚过,她终是起身点了灯。昏黄的光晕里,雨水正顺着窗棂缝隙渗进来,在案几上积了小小一洼。
她盯着那晃荡的水影看了半晌,一把抓起门口的油纸伞。
柴房的门扉在风中吱呀摇晃,漏进一地的雨水。
溪诏抱剑靠在柴堆旁,单薄的白衣已被渗漏的雨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听见脚步声,他抬眼望来,湿漉漉的睫毛下眸光清亮,哪有半分睡意。
"尊主好雅兴。"刘楚玉将伞掷在他脚边,冷笑道,"大半夜的练闭气功?"
溪诏也不辩解,只是低头掩唇又咳了两声。雨水顺着他苍白的下颌滑落,在衣襟上洇开深色的痕迹。发梢的水珠滴在剑鞘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刘楚玉瞥见他冻得发青的指尖,心头莫名一刺。那日毒发时,这双手也是这样冰冷。
"起来。"她突然转身,"我屋里还有半壶好酒。"
溪诏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却故意踉跄了下。果然,前面的人立刻停住脚步,虽未回头,肩膀却明显绷紧了。他慢悠悠跟上去,在廊下故意踩出重重的水声。
待两人进屋,刘楚玉一把将床上的衣裳扔给他:"披上。"语气硬邦邦的,耳根却红了。
溪诏接过被子,突然轻"嘶"一声。刘楚玉下意识转头,正看见他扯到后背伤处,白纱里衣透出点点猩红。
她咬唇夺过袍子,胡乱往他身上一裹:"伤没好逞什么能!"
窗外电光闪过,照见两人近在咫尺的面容。溪诏倏地握住她系衣带的手:"阿玉……”话音未落,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再说话就滚回柴房去。"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刘楚玉背对着他斟酒,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换衣声,手指莫名有些发颤。温好的酒液洒在案几上,洇开一片深色。
"给。"她将酒盏重重搁在矮几另一端,自己缩到窗边榻上,"喝完就睡地上。"
溪诏捧着酒盏,看她把自己裹成个蚕蛹似的窝着,只露出个发顶。他低头抿了口酒,忽然道:"酒里……放了姜汁?"
榻上传来闷闷的回应:"……驱寒。"
溪诏淡笑:“阿玉可真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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