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生跪在梓宫前,手腕的伤口已被沈墨以金疮药和干净的布条紧急包扎,但素白的衣袖上,那片刺目的、晕染开的暗红,依旧触目惊心。他脸上泪痕已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封般的沉寂,只有那双深如寒潭的眼眸深处,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那是极致的悲痛淬炼出的、指向长安的滔天战意。
沈墨、杜衡、红绡、秦狰,四人肃立在他身后,如同四尊沉默的山岳。殿内所有宫人、侍卫,皆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重威压,连哭泣都压抑成了无声的抽噎。
“沈墨。” 林天生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臣在。” 沈墨立刻躬身。
“拟旨。” 林天生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凝视着兄长安详却冰冷的遗容,“昭告天下:大隋仁德皇帝杨昭,龙驭宾天。奸佞李唐,弑兄囚父,窃据长安,祸乱神州。其罪罄竹难书,其恶天地不容!今,大隋监国、寒衣阁主林天生,承先帝遗志,奉血诏之命,扶先帝灵柩,亲征讨逆!举国臣民,凡有血性者,当共讨国贼,为天子正名,为苍生靖难!”
“臣,遵旨!” 沈墨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领命而去。这道檄文,将是点燃天下的第一把火。
“杜衡。”
“在!”
“倾尽府库,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大军开拔所需粮秣、军械、抚恤!洛阳城防,交由你玄武部统筹,务必固若金汤!”
“主公放心!洛阳在,粮道不断!” 杜衡用力捶胸,声音铿锵。他知道,这将是一场掏空家底的硬仗。
“红绡。”
“朱雀部,时刻待命。” 红绡的声音因伤势虚弱,却异常坚定。
“长安,我要知道李渊、李世民此刻在做什么,在想什么!玄武门之变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参与者,我要你将它变成歌谣,变成流言,让它传遍李唐治下的每一个角落!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那长安宫阙之内,流淌的是怎样肮脏的血!” 林天生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
“遵命。雀网已动,长安必乱!” 红绡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冰冷的杀意。情报,是她此刻最锋利的武器。
“秦狰。”
“末将在!” 秦狰仅剩的左臂猛地一振,牵动了右臂的伤口,他却眉头都未皱一下。
“点兵!金鳞卫能战者,悉数随行!白虎部精锐,护卫先帝灵柩!告诉将士们,此行不为开疆拓土,只为…送天子回家,诛弑君国贼!” 林天生的目光终于从梓宫上移开,转向秦狰,那眼神中的重托与信任,让这位独臂悍将胸中热血瞬间沸腾。
“末将,万死不辞!定护先帝灵柩周全,定斩国贼头颅!” 秦狰单膝跪地,声震殿宇。
命令一道道下达,整个寒衣阁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在巨大的悲痛与愤怒驱动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
三日后,洛阳,定鼎门。
昔日“龙鳞速固”的战场痕迹犹在,那道由水泥、铁汁和血肉铸就的疤痕,在冬日的寒风中更显肃杀苍凉。然而今日,定鼎门外不再是硝烟弥漫,而是旌旗蔽空,刀枪如林,一片肃穆庄严的白色海洋。
十万金鳞卫精锐,人人身着素白麻衣,臂缠黑纱,沉默肃立。寒风吹拂着白色的衣袂,如同无数招展的魂幡。他们的眼神中,没有对大战的恐惧,只有为仁君复仇的熊熊怒火与坚定信念。经历了定鼎门血战、经历了单雄信之殇、经历了天子驾崩的锥心之痛,这支由寒衣阁淬炼出的铁军,其意志已坚如磐石。
队伍的最前方,是一辆由八匹纯白骏马拉动的巨大灵车。灵车通体由珍贵的阴沉木打造,雕刻着象征帝王身份的龙纹与代表仁德的云纹。杨昭的梓宫安放其上,覆盖着那面见证了太多风雨的萧后血袍。灵车四周,由秦狰亲自挑选的、经历过雁门惊魂与定鼎血战的八百名白虎部陌刀手,身着特制的白甲,手持寒光闪闪的鳞纹陌刀,如同八百尊守护帝王英灵的白玉雕像,肃然拱卫。阳光照射在雪亮的陌刀上,反射出刺骨的寒光,形成一片令人心悸的刀林。
灵车之前,一人一骑,卓然而立。
林天生。
他褪去了所有华服,仅着一身毫无纹饰的粗麻白衣,长发仅用一根素色布带束于脑后。他左手控缰,右手紧握着一杆通体黝黑、唯有槊锋闪烁着一点寒星的素槊。这杆槊,并非什么神兵利器,只是军中制式武器,却因握在他手中,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杀伐之气。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两潭燃烧着幽冷火焰的深渊,目光穿透千山万水,直直刺向西方——长安的方向。
在他身后半步,是同样身着麻衣的沈墨、杜衡(留在洛阳主持大局的副手代替)、红绡(由两名健壮朱雀女卫抬着软轿)以及右臂依旧包扎、却坚持策马的秦狰。他们是寒衣阁的脊梁,是这场复仇远征的核心。
洛阳城的百姓,早已闻讯涌出城外,自发地汇聚在道路两旁。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尽头。没有喧哗,没有议论,只有一片令人心碎的寂静。当林天生白衣素槊的身影出现,当那覆盖着血袍的帝王灵车缓缓驶出定鼎门,当十万白衣缟素的金鳞卫沉默行进的脚步声如同闷雷般响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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